君墨夜和涯相然相对而立。

君墨夜手提长剑，剑身抵住地面，斜斜拉出一道剑痕，划拉出悦耳的声音。

“我是个不喜欢怎么说废话的人。”

涯相然平淡开口，双手袖着。

“可还是再说一次吧，涯相思之所以杀你，因为天山越界了。”

“北亡门一战，南陈死的不仅是那几万将士，还有百年来的脸面。所以涯相思对你的追杀合情合理。”

事到如今，两人都很清楚，其实两方基本上都杀不了对方。南陈恨天山吗？答案毋庸置疑，可之后君墨夜便被算计，武功尽废，虽然他也吃惊于对方先前的那几剑，看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可吃惊归吃惊，这些回去后自然有信息会上来。

所以现在天山的倾向其实是很不明显的，涯相思作为南陈官府机构，要杀他，所以出手了。

可也要考虑到杀不了的情况下怎么办。

不能把对方继续推向北君，这就是涯相然的判断。

话说完了，涯相然看着君墨夜没有回应。

他抬起手，“我认识巫臣语。”

君墨夜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

“我姑且算你长辈，作为长辈，对晚辈出手本来就不合规矩。所以，”他解释。“我不用武技，算是给你一个交代。”

“仅此一战，不论输赢，我代表涯相思保证，日后不对你出手，我会约制底下人，此只希望，君莫对南陈生出怨恨之念。

至于南陈，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但我也可以保证，哪怕南陈再下令追杀小友，来的人绝不会是涯相思。如何？”

君墨夜一下子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沉默片刻，他开口。

“好。”

请前辈赐教。

把身后披肩长发扎起，成一束马尾。

黑色缎带飘飞。

“来了。”

涯相然往前一踏。

好快。君墨夜心里一惊。

对方身形一瞬间飘忽而来，残影在原地慢慢消散。

“集中注意力。”涯相然提醒。

一掌打出。

这一掌朴实无华，没有半点技巧，只有他数十年的功力。

君墨夜往后退半步，不是不退更多，而是只来得及半步。

他一踢身边长剑，剑身转了个圈，随后用剑身挡住这一掌。

“轰。”君墨夜脚踏之地面深深陷下去，然后迅速龟裂，裂痕飞快蔓延。

他身形一震，功力，深厚。

他惊叹一声。

左手打在佩剑上，劲力吞吐，右手同时用力，往外一推。

身形却是一个侧身，与涯相然交错而过。

涯相然止住身形，头也不回，用手掌挡住剑身，往上一推，手指在剑身轻点三下。

“叮叮叮”君墨夜手上巨震，涯相然微微跳起，然后用力往下一踏。

“轰”碎石飞溅，君墨夜身形飞快躲开，涯相然贴身而上。

不可力敌。

君墨夜心里清楚，脚下一错，身形一瞬间飘忽起来，他躲开涯相然的一掌，掌风像犁田一样扫过后面大地。

君墨夜手上长剑抖落一个漂亮剑花，欺身而上。

飒——一剑斩下，涯相然侧身躲过，君墨夜把佩剑轻轻一扔，剑柄旋转几圈，然后横着一斩。

铿——涯相然用手挡下，右手抓出，眼前星光迷眼，他眯起眼睛。

睁开，身后有剑风声。

他踏前一步，剑尖堪堪划过他的衣服。

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袖，回身一掌。

身后不远处的废弃屋子被掌风削去半边。

猫着身子躲过的君墨夜狂流冷汗。

你这真的是放水吗，是真的就明显一点啊，这功力，和没放有什么区别。

涯相然没什么其他想法，他当然想杀了君墨夜，先前说是一回事，可如果有机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而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不是吗。所以他不存在放水，也不会放水。

倒是他也惊异于君墨夜身上伤势恢复之快，最开始，涯相思定下计划的依据就在于，君墨夜如今是半个废人。

哪怕后来有消息传出，君墨夜好像恢复了武功，可剑意受损，剑心破碎，不亚于重新来过，伤势之重，绝对没这么快好，少则半年。

可现在明明是生龙活虎。

武断了，他想。

却见猫着身子的君墨夜一剑刺出，剑身凛然。

不长记性。

他有些不喜。

用手直接挡住剑尖，“叮。”

“就是现在。”

君墨夜眼里银光乍现。

反手握住慢慢汇聚而来的银色长剑，剑身未长，堪堪从对方右手划过，然后斜斜，用力斩上。

铿——剑身与玄气罩相碰，带起一道道银光。

玄气罩后面，涯相然面无表情。

右掌继续探出，然后与君墨夜手掌对上。

轰——君墨夜手上衣袖寸寸断裂，手臂发红。

随后金光若现，四道剑礼浮现，顶在君墨夜手掌上。

嗡——声音震动，君墨夜顶开对方这一掌，就要飞身后退。

涯相然手掌却突然往下一滑，紧紧握住君墨夜佩剑。

！——君墨夜用力抽出长剑，却丝毫不动，涯相然手上用力，君墨夜神情恍惚，一瞬间似乎思绪纷飞，他听见了很多，最近的，就是眼前佩剑的悲鸣。

剑在哭泣。

却来不及多想。

涯相然用力把君墨夜拉近，然后一掌。

轰——掌直接打在君墨夜胸膛，掌风透出，身后大地，寸寸裂开。

他弓着身子，然后猛的爆开。

却是漫天星光。

涯相然瞪大双眼，迅速往前一步。

然后转身。

剑光璀璨，快若极致的剑光根本来不及防御——涯相然手上带着玄白功力，用手掌抵住。

他抬眼。

黑色黑发，马尾发梢铺天盖地散开，头上是上弦如月。

半轮月色，倒悬其上。

涯相然手上用力一捏，他不敢置信。

这剑光，捏不碎。

他脸色凝重。

君墨夜高举佩剑，剑尖顶月。

月色流转。

用力一斩。

满眼都是银白色的剑光，一片白色。

轰——大地碎裂，灰尘四溅，剑光落地之处，出现巨大坑洞，涯相然被生生斩落地下。

“咳。”涯相然咳嗽一声，却突然感觉不对。

手上剑光还在。

他不敢置信，这是什么东西。

随后，灰尘中，一点剑光而来，破开灰尘。

却比手上剑招一线还快。

一瞬而至。

顶在手上一线剑光处。

叮——声音传遍此片大地，然后不断回响。

随后炸开，自手掌间。

剑气透过涯相然的身体，身后大地被寸寸撕裂，轰隆隆的声响中，灰尘弥漫。

他手上的功力被炸开，剑身直接刺穿他的手掌，他哇的一声。

不敢置信的抬头，微微张口。

却没有张开。

君墨夜双手持长剑，喘着气，似乎明白他想要问什么，君墨夜沙哑着声音回答。

“此乃，剑二。”

涯相然点点头，看着佩剑刺穿手掌，然后又刺入左肩。

锥心的刺痛传来，这是近十年未曾有过的感觉。

佩剑被肩膀卡住，刺了个对穿。

涯相然轻笑一声。

终于能开口。

却只是一声。“呵。”

空气牵引成剑，虚幻的小剑随着涯相然开口的呼吸气，对着君墨夜的脸直射而来。

君墨夜瞪大双眼，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