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一个他很久以前曾生活过的世界中醒来，这世界被永恒的雾霭笼罩着，在黄昏中残喘。

他仰头看星辰，但天空无一物。

那片曾经缀满灯火的织毯如今只剩一片泛橘红色的浓雾，紫黑电芒交织，好像理所应当一样地缠绕在那里，似一双大手，包裹着世间的深沉黑暗。

附近有座没有尽头的登天长阶，无尽的岁月里“它们”就站在上面，守望着太阳落下，陷入群山之中永不升起。

抬手挑下成熟饱满的月亮果实，高挂人间。

如今烈风狂啸，碎岩漫天……断裂的神阶落寞矗立于天地间，斜插云霄，仿佛要跨越那三十三重天堑……

满目疮痍，山河破碎、天塌地陷。了无生机。

但昊还在那里。

他的凰袍和帝冠还在那里。他的脸，一如既往认不出具象的脸，激烈地牵扯着空间不断流动变幻着，似乎快要消散在了他周围的雾霭中。

男人明白。有那么一瞬间他会以为那个王满脸的愤怒，但他凝视越久就越能看出情绪来。

害怕。悲哀。坦然接受。

“发生了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昊说。它空洞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磅礴，深邃。

男人点头。

“是。”他轻声说。

“已经没有时间了……”

“我知道。”昊稍稍拉扯自己长袍的下摆。

“就快要结束了吗？”

他自言自语道。

男人一言不发。

那个孤傲的存在现在在调整他的冠了。

“我总是在想，人类应当努力发掘出自己美好的一面。像面对所有事情一样，带着尊严。”

王挺直了身体。

“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不觉得你还能在这里待很久。”

他沉默着。

昊简短地点头：“在一切结束之前，我觉得我还想知道是不是……是不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值得你们为它所付出的代价。”

男人大笑起来，但那声音飘在风中，立刻不见了。

“我一直以为会有一个存在，使你无法忍受的存在，但看来我错了。我想现在这不重要了，就如一个正在消散的幽灵一样不值一提，但……我只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男人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但话卡在喉咙里，消失在雾霭中。

那个绝代的王悲哀地看向地平线深处的天空，天空中低悬着什么黑暗的东西。深沉，绝望。

“让他们看到我最好的一面，可以吗？”

昊没有回头。

“告诉他们我在最后依然还有尊严。”

在另一个世界，一个诡秘的空间中央，一座由无数不可名状生物的尸骸堆积而成的王座之下，昏暗房间里，某台宏伟的机器因不可估量之力的干扰而低吼了一声。

低沉的声响充斥四周，而雾霭依然静止。

刹那间，时空炸裂。

王座伴随着如尘埃般消逝的空间被永远剥夺了“存在”……

当他回头看时，那最后的王已经羽化了。

他的冠在风中多飘了一秒，然后向破碎的空间缝隙内折叠并消失无踪。

然后男人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