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四月十日，日本，东京。

好像只是一眨眼，这个城市就被樱花淹没了。

林立的摩天大楼间是熙攘的人流车龙，闪烁红绿的信号灯迎来飞驰的新干线，公路旁、天桥下，东京的钢筋水泥中，突然浮现出柔软的色彩。老幺小说网更新最快 手机端：https:/m./

目所能及的地方，深深浅浅的樱花挤上枝头，欢欣雀跃，就连城市旁的森林中，也能零星看见一树树粉白色的花簇。

远郊，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似乎有些太吵闹了呢，春天的樱花们。”静谧的森林里蓦然响起女孩子的声音，清甜又模糊，仿佛从无边甜柔的云雾之中悄然降落。

“嗯？是你的感觉太奇怪了吧？它们可是在很努力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啊，”同样清朗的少年声不甚在意地说道，起伏的声线，带着一丝鼻腔感的慵懒，“不是很可爱吗？”

“不觉得它们过于讨好人类了吗？让人都有些不忍心看下去，”有些漫不经心地闲聊语气，轻轻浅浅，“不自觉会为它们感到尴尬呢。”

“但我喜欢它们，”五条悟稍微用力地强调，格外理直气壮，“是我喜欢的哦。”

那样的语气仿佛在说：“所以你怎么可以不喜欢？”

三千院桑纤长的手指抚上脸颊，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如果是悟的话，它们的殷勤倒也情有可原。这么一想，好像的确可爱起来。”

声音逐渐接近，说话的两人走出林间的石路，来到空旷处，终于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女孩浅金色的发丝略带弧度，垂到锁骨下；男孩则是一头白得耀眼的短发，单手拉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他们带着一样款式的墨镜，看不清面容，但模特般高挑的身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还带着少年般的纤细感，阳光下，两个人好像自带光源。

灰白石板铺成的广场上，等待了快两个小时的众人散落在各个角落，三三两两地聊着天，因为突然的动静而一齐看来，产生一阵轻微的动静，一些私语带着疑惑和感叹。

“他们迟到了吗？——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也没有老师——所以老师到底去哪里了啊？”这是等了这么久还无人理会的怨念。

“骗人的吧，这个身高.....他们真的是学生吗？”难以置信的语气中，是不容忽视的羡慕。

“这个出场，完全输掉了。”感叹的口吻，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五条悟和三千院桑两人在鸟居前停住了脚步，前方被威严的黑色木质建筑包围在中间的寥寥数人，在高大的屋宇间显得散落又不起眼。

“见到我们这么高兴吗？”五条悟看着交头接耳的人群，扯开兴奋肆意的笑，懒懒地举起手招呼，“嗨~”

三千院桑数了一下对面的人数：“今年入学的特招生和家族生，加上我们一共九个，对吧？我们好像是最后到的。”

她看了眼五条悟，发现他脸上的墨镜因为挥手，已经在危险边缘跃跃欲试，于是温柔又不容抗拒地扭过他的脸，他乖巧地随着她的手转了过来，身子则一动不动。

调整好墨镜的位置，她仔细端详了一下，将遮住了那对她喜爱的蓝眼睛的碎发理好，这才满意地放开手。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广场、散开的人群，一时不确定要不要过去，她想了想，略微提高音量：“请问，前面是今年的新生吗？”

互相看了看，一位看起来性格爽朗的黑巧克力肤色的男孩忍不住先开口，带着善意的疑问：“没错——你们也是？”

“原来没有迟到，”像是松了口气般，她的声音变得愉快起来，充满活力的语调很有感染力，“嗯……这样也可以遇见大家，真是太巧了~”

……在高专开学的当天，在高专里，遇见了高专的新生，好像不能算巧吧？栗山正野——之前说话的男孩——默默地吐槽，总感觉迟到的这两位同学好像有些，跳脱？

三千院桑对他的心思毫无所觉，只是继续好奇地追问：“大家为什么都待在这里？不用去教室吗？”还是这是什么新型活动？在广场上通过长时间聊天消除彼此之间陌生感之类的。

“……不知道，我们也还没有见到老师。”栗山正野的声音变得苦闷，支起的黑色头发沮丧地垂下，看起来似乎也很搞不明白状态的样子。

“那你现在见到了。”突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成年男性低沉的声音，一个黑色西服的男人出现在木质大门前的石阶上，高大壮实的身躯很有压迫力。

“是老师吗？”五条悟环着手，单纯意外的语气却因为特别的语调而容易被当成是挑衅，“老师迟到了？”

“悟，要小声一点哦，虽然老师迟到了，但我们好像也是了。”三千院桑似乎试图阻止他——虽然并不是很真心。

这边的栗山正野：……你也说得好像也很大声，我们都听见了。

“我是夜蛾正道，”刚出场的男人看向两人，“因为今天要求的是‘全部到这里集合’，少了任何人都不算完成，所以之前没有人理会你们。”

等了许久的一年级生们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之前等的时候，因为怀疑会不会是在考核、暗中是不是有老师观察。

但实在等得无聊，刚刚十几岁的他们怎么可能忍住，聊天、打闹，广场上就没停下过，大家很快就熟悉了起来，但还是一直都提着心，现在知道了原因就踏实了很多。

稍微怨念地看向迟到的人，带着一点点没有恶意的抱怨，毕竟他们真的等了很久——虽然玩的也挺开心——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了墨镜，如同最瑰丽的梦境中走出的少女，就这么出现在阳光下。

浅金色头发如富士山巅的积雪折射出的阳光，嘴唇红润如白牛奶中浮现的玫瑰花瓣，整个人像雪一样白，又像冬阳一样灿烂。

那是格外动人的美丽，仿佛是一切的美好本身。

“所以大家是在等我们吗？”摘下墨镜的三千院桑，纤长眼睫缓缓眨动，打破了静止的梦境，玫瑰色的唇角带上笑意，“这可真是让人感动。”

“怎么可能，”五条悟懒懒地反驳，抬手指向夜蛾正道，起伏的语调，跳跃的声线，“是老师在等我们啦。”

一双星星眼和一副墨镜同时向夜蛾正道投去奇妙的目光，对他明明早就到了却在一旁不出来地等着他们，表达着敬意。

勉强维持住沉稳的表情：我，老师，稳住。

听见对话的栗山正野勉强收回视线，略带吐槽的忍不住开口：“只是因为这个，完全可以告诉我们嘛？”

虽然的确是他们有人迟到了，但和他们说一声情况也不费劲吧？大家又不会不等——都是同学，一起承担责任是应该的，这点觉悟，中学时期就各种犯错的栗山早就有了。

“怎么，不可以吗？”

“……也不是，”栗山正野的语气弱下去，从普通学校被特招进的他，对上老师还是有些紧张，结结巴巴起来，“就是，如果……”

“怎么，想揍他们一顿吗？”夜蛾正道打断他的话，“你要吗？现在就可以。”

栗山正野一脸懵：不，他只是在稍微抱怨老师你，和这两位同学无关——而且，这是在鼓励他们斗殴？

“学校很支持你们进行这种训练，不会干涉，”夜蛾正道看向他，压迫感和严肃陡然压下，“这里是高专，你们是咒术师，都知道吧，到时候你们将面对的是咒灵。想要活下来，疯狂一些倒更加不错，这是给你们的第一个忠告。”

他看向台下的学生们，他们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但不久后就要和诅咒性命相搏，这就是咒术师的人生。

只要人类还存在，诅咒就会永远源源不断地诞生，各式各样，或强或弱。突如其来的死亡永远陪伴着每个咒术师，哪怕再强的咒术师也可能在某一天的平常任务中死去——死亡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残酷又平等的，强大也好，弱小好罢，被深爱着也好，被痛恨着也罢。

虽然并不想看见任何一具自己学生的尸体，但他知道这是必然的未来，所以，就让他用这样的话，为他们拉开咒术界的生活——充斥着死亡与悲伤的、不同于他们之前的人生。

这些对他来说还是孩子的学生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来到咒术师的世界？

场上突然陷入沉寂，大家有些不安地环顾。对大部分学生来说，之前的日常都是普通又安和的，对于十几岁的他们，死亡是个太过遥远的话题，一时间很难反应过来。

五条悟墨镜后的蓝色眸子将其他人无措的神情尽收眼底，他拉长了声音：“真是——”

身边的三千院桑理解其未尽之意地点点头：她大多数的同学们，似乎都还没有理解高专是什么地方，咒术师是什么样群体，有些天真的可爱。

不过——三千院桑看向一名留着奇怪刘海的黑发男生，他扎成发髻的头发非常整齐，一小撮刘海从左耳前方垂下，不逊于五条悟的身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细感。

此刻，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自然下垂地搭在腿边，依然有些少年稚意的脸上一派平静，看起来年纪不大，却格外沉稳的样子。

不认识，看来不是家族生——这一届的特招生很不错嘛，她轻轻地笑起来。

“好了，”夜蛾正道开口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他对着远远站着的两人招手，“你们两个，过来集合。”

很好，今天的师生初见很完美。现在在他可爱的学生们眼里，他一定严肃又可靠。保持住，夜蛾正道，你距离成为一名成熟的老师又进了一步。

“嗨~老师？”一只手在夜蛾正道眼前左右摆动，他下意识地一挡——

诶？

“原来老师是这种，会对‘好心来叫醒发呆的老师’的学生动手的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的五条悟，不赞同地看着夜蛾正道，伸出一根手指，冲夜蛾正道左右摆动，“不可以哦。”

五条家的家主，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吗？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不知不觉地靠近的？——果然如同传闻中所说，远超同龄人的强。那么，和他一起的那个女孩，应该就是脱离了禅院家、这次通过五条家入学的禅院桑？

将无关的想法压下，夜蛾正道冲着人群开口：“现在我带你们去教室，记住要跟好，如果迷路是不会有人来找你们的，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理会背后不停说着“有~老师你刚刚果然是在发呆吧？为什么要对着我们发呆？”的某人，夜蛾正道面无表情地继续：“很好，没有的话，我们走。”

所有人都乖巧地跟上，只有五条悟没有动，直到人群越过他，后方的女孩走了上来，他才一边对她说着什么、一边跟在人群后，女孩则若有所思地抬头打量起夜蛾正道。

看到这一幕的夜蛾正道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他们该不会是在谈论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