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烛这边，自他告别小娄警官，就钻出人群，取道隔壁街区，坐上了开往公司的公交，却又在刚刚坐稳的时候接到了小娄警官的来电。

“呃喂您好，请问您是？”

沈烛接起电话，捂着话筒，眼睛扫了周围一圈，语气音量注意着尽量不打扰别人。

“哦，是小娄警官啊，您好您好。呃，请问有什么事么？”

“哦哦，没有没有，我独居的。”

“呃嗯，好的，可以可以，嗯——就是不知道急么？”

“哦，那今天，可能，不太方便了，明天……明早可以么？”

“那行，就明早8点，嗯嗯……不不不，不用，我自己过去就好。”

“嗯嗯，好的。”

“没有没有，是我谢谢您才对……”

“诶，应该的应该的……”

“那，就先这样，嗯，好的，娄警官再见。”

“嘟。”

“呼——”按掉手机，沈烛长长地舒了口气。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他心想着自己果然还是不擅交际。

或许只有跟陌生人隔着电子设备交流才没有任何问题吧？

这么想着，沈烛就有种自嘲的情绪油然而生。都两世为人，而且肩负着拯救全世界的责任，竟然会为这种小事唏嘘。

但马上他又意识到自己先前跟小娄警官的交流非常顺畅，除了一丝紧张，竟然没有该有的磕绊。

这样有违自身常理的事情一经发现，这个念头就像病毒，立马蔓延遍了他的周身，并在灵魂层面上，让他颤栗。

这应该是上一世从孤儿院走出来，一如浮萍的他最害怕的事情，花了十几年他才找到自己是谁，确信自己是谁，有胆量告诉别人是谁。

而此刻，在不经意间，他又觉得这确信被模糊了。

他不禁低头看了看现在的双手，那分毫毕现的掌纹在轻轻颤抖。

哦，也对哦……

“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沈烛笑了，嘲笑自己大惊小怪。

这又不是自己的身体，一夜之间的改变，难道还不允许它保持一些前身的肌肉记忆么？

毕竟昨天还跑着销售，难免保有一些职业习惯也是常理。

而他，明明是自己作死的，现在还能替一个比他更优秀的“自己”活下去，获得精彩无数倍的人生，他竟然还在害怕。

嗤笑摇头，“还真是够敝帚自珍的呢。”

这一声自嘲，让他的情绪脱出了阴霾，一如额头磕在车窗上望见远天洞开的云霞，他的思维被打开了。

“嗯，或许还有些对方是警察的因素吧。”

沈烛回忆着先前直面小娄警官时的感受，慢慢自省，那可是他自己人生经历中位数不多直视他人目光的经历。

“所以说我当时除了一开始赞叹过小娄警官的漂亮外，后面就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个漂亮妹子了。”

沈烛细细品味着回忆里的细节，他觉得那应该是前身“客户就是客户”的职业习惯和他大小就被院长教育“有事找警察”的共同作用结果。

终于高兴了，他觉得在自己和前身之间找到了相性相容之处，虽然出发点有些不一样，但令人安心的感觉是一样的。

“其实我们也就是同一个人在不同轨迹上发展出来的不同分支而已，本质还是一样的。”

“所以就算从他那里继承些不一样的东西，也无所谓了吧。”

“吱咯——”

一个刹车，公交停了下来。

沈烛正低头放着手机，一双穿着黑色棉布鞋的脚挪进了眼角视野。

他抬头，发现是位身高不高，拄着拐杖的老奶奶。

老人家身形佝偻，衣着朴素，正扶着琥珀色镜架的老花镜，抬头眯眼，眺望着车顶边沿的线路图。

沈烛回望前后，发现车子这会儿依旧很空，只有车头车尾有三两人坐着，大多都低头摆弄着手机，抑或靠着小憩。

再看看眼前贴着自己站定的银发阿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老人家：“婆婆啊，您看得清吗？要不您先坐下，要到哪里我帮你看。”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老人家反馈过来的眼神满是戒备：“否用否用，我喏有拐杖噶，立得牢诶，歪侬扶得，小夫子啊，谢谢侬哦……”

好嘛，还耳背。

沈烛看了看前头缓缓关紧的车门，心道，可是车要开了呀。

果然，他手才伸到一半，车子“嗡”的一声发动，动能戗着惯性就带乱了老人家的重心。

关键时刻，那根拐杖雕得再精美能管什么用，还得靠沈烛抄手吃住老人家的分量。

宽松的卫衣下面肌肉鼓荡，沈烛觉得也就跟搬个小板凳似的。

他缓缓转身，把老人轻轻放在自己刚焐热的座位上，然后在老人懵住的表情中，捡起滚落一旁的拐杖，塞回她手中。

脚下，在肉眼不可及的微观世界里，发着蓝白色光芒的能量正锁死了鞋底和地板的相对位置，让沈烛站得无比踏实。

“小夫子，你练过诶哦！”

这个老奶奶也是稀奇，坐定后的第一句竟然是说这个。

她上下打量着沈烛，稍稍顿了顿才道：“哦呦，刚刚全靠侬，谢谢哦，谢谢谢谢！”

阿婆的笑靥让沈烛侵染到了如沐春风般的甜意，这一瞬他不再那么介意此生的自己和昨天有那么多不同了。

灿烂的笑靥也在他脸上绽放，弯下腰，沈烛凑到老人家耳边，用稍大的声音道：“婆婆，侬去啊里啊，我喏帮侬看好哇？”

老人家这回终于听清了他的话，只是她讪笑的反应是让沈烛没想到的。

她甩手道：“哦呦，小夫子真谢谢侬哦……我喏啊否好意思，同内讲呀，我喏听得灵清诶。”

沈烛愣了，这什么意思。

看他这样，阿婆越发不好意思了，讪讪笑道：“呵呵，不瞒内讲，刚刚我喏是怕麻烦，假装听不清呀。”

“哦~是这样啊。”沈烛挠挠头，“没事没事，应该的，现在外面这么乱，小心点正常的。”

“嘿嘿，侬否介意么最好了。”阿婆见他还不坐下，又马上反应过来，“小夫子侬坐好了，阿婆刚刚看清楚了，我喏是坐错方向了，下一站就下车。”

“哦哦，好的。”沈烛也没多想，既然误会解开，就散开脚下查克拉，顺着惯性坐到了婆婆的后座。

许是阿婆确认了他没恶意，这回倒是主动回过头来搭讪：“小夫子，我喏看侬底盘老扎实了，侬是练家子吧？”

沈烛一边体悟着刚才对查克拉本能的使用心得，一边回应着阿婆的热情：“否是诶婆婆，我喏跑销售诶，天天坐公交，天天坐公交，就是习惯哩。”

“哦，这样啊……”听到这样的答案，阿婆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失望。

憋了半天，她就把其余诸如父母年纪、工资房车等一系列问题给咽了回去，悠悠半天才吐出一句：“个么侬啊是辛苦诶。”

沈烛也附和笑笑，不再言语。

看她这幅样子，一听说自己职业，就兴趣缺缺，再一联想到这趟公交反方向的去处，沈烛就猜想她原本的目的地，可能就是去相亲角给家里女娃看市场的。

没过多久，车辆到站，沈烛随便搭了把手，把老人家搀扶下车，直到车门关上前一刻，老人家还拍着他的手背，叹息得极为可惜。

而就在沈烛回身落座，车辆重新发动的时候，系统也适时传来通知。

沈烛沉下心思，进入意识空间，果不其然，名为“日行一善”的卷轴已经在隐隐透光，提示着任务可以提交。

当然沈烛知道，他也可以选择再等等，或许晚些时候还能凭借其他善行，获得更高评价。

沈烛自然觉得没必要，果断选择提交任务。

“叮。”

随着确认的心念下达，光华一闪，卷轴展开，其中的蝌蚪文隐隐化形，组成了能让沈烛不明自悟的言语。

“任务提交成功，因首次提交周常任务，触发新手福利，评价发生暴击，自动升格，请玩家查收奖励。”

白色的任务卷轴光华闪动，须臾，封底开始转成绿色。

待到整张卷轴化为墨绿，卷轴上文字化成绿光，离开卷面，在悬空处汇聚成一枚翠绿勾玉，进而勾玉爆碎，一如先前沈烛获取一乐拉面和练功服一样。

光芒散尽，一张纸片悠悠浮在当空。

“啊？查克拉试纸？哦不对，上面有字，还有这样式……怎么像是张——奖券？”

沈烛还在认那纸片究竟是什么东西，下边卷轴中的蝌蚪状忍界文字则一番变换，沈烛略扫一眼，虽然依旧不认得，但意思却能自然领悟。

“周常任务：日行一善……冷却中，9h15m32s。”接着卷轴卷曲自行绑好，封底也化为了灰暗，一副游戏中常见的“不可选取”的样子。

沈烛不再去管它，手伸抓过奖券，看那上面文字倒是中文：“逆·大白羊之运（绿）：一次性消耗物品，对任意赌注为金钱的赌局使用，必胜。”

“注，建议对所购买的彩票使用，可必中一倍特等奖奖励。”

沈烛傻眼了，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好东西！

这个名字……沈烛当然想起了纲手姬那个端坐于短册街的“宏伟”形象，原来系统所谓“火影世界里的一切事物”竟然还能这么用么？

而一想到原作中纲手姬那糟糕的赌运……沈烛不禁觉得，她老人家存的人品不会全都败在了异时空的这张奖券上了吧？

还真是……够可悲，够神奇，又够搞笑的呢。

愣愣地退出意识空间，外部的时空流速完美衔接，排排树影扫过沈烛眼睑，光影交错间，他觉得先前的计划是可以变一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