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王喜望

《大侠王喜望》

第九章:翎羽青竹思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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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骤起,吹得众人双眼迷离。

那随风而来的纸钱此刻正在王喜望和洛贞周遭乱飞。

洛贞仍自站在原地发呆,王喜望却看出这堆纸钱殊不简单。眼见那纸钱如旋涡一般在二人身边飞舞,旋涡慢慢变小,似是要将二人掩埋。王喜望见那纸钱如利刃般顷刻便要近身,也不管洛贞是否愿意,托住她细小的腰肢,将她整个抱起,脚下发力,一个起落,跳出纸钱旋涡中心。

二人刚一落地,洛贞这才发现自己尽被王喜望抱住,脸色一红,旋即从他怀里挣脱。那堆纸钱就在二人跳离之后,居然变了方向,直向赖利头尸体飞去。纸钱刚近尸体,便自燃烧起来,成堆的纸钱飞入那乱窜的火苗之中,火势瞬间变大,将赖利头尸体掩盖,火光冲天,烟雾弥漫,空气里散发着死肉烧焦的气味,令人作呕。

这引火之术当真巧妙,若不是王喜望早有察觉,兴许此刻被烈火焚身的便是他和洛贞了。

“蜀中唐门傀儡术,阁下既已到此,何不现身相见。”王喜望看了一眼赖利头的尸体,随后盯向那矮树不远处一个阴暗的角落,朗声喊道。

“呵呵呵呵,年轻人眼力倒是不错。”随着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那阴暗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来。若乍听声音,只会觉得此人一定是个佝偻着身子的白发老人,可当此人走到近前,借着月光看去,王喜望这才发现此人居然生的俊俏非凡。

来人身材修长,脸型方正,面若冠玉,看年纪似是已过不惑之年。他极其消瘦,一对鹰眼微睁,两撇胡子修剪的整整齐齐。只见他头戴逍遥巾,身着紫色长袍,他将手里一股肉眼难见的银丝线收入袖口,随即打开手中那柄折扇,一步一扇地向王喜望和洛贞走来。

那人的动作王喜望尽收眼底,若不是看清那银线入袖,就这模样,还真以为他是那书院的学究先生了。那人来到王喜望和洛贞五步距离的地方停下,却是对着洛贞笑了一笑,唇红齿白,极其儒雅,任谁能想到这人刚才引火烧尸,如此狠辣呢?

只听得他沙哑的声音又起:“小贞儿,追了你一个月,总算还是让我找到你了。”

听闻此言,王喜望这才想到,刚刚洛贞表情惊惧,看来是早已知道此人来历了,也是知晓此人为她而来。眼见此人手段凶狠,她刚才如此反应也实属正常。

来人气势凌人,就这份气势,必也是江湖有名的高手。王喜望凝视着他,面色依旧不卑不亢。他心里知道,即便自己与其交手,也并无胜算的把握,现下自己还有要事在身,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与此人动手。

“阁下暗器功夫独步江湖,想来也是江湖上名头响亮的大人物,还未请教?”洛贞还未开口,王喜望当先抱拳问道。

“岭西唐富。”来人也不隐瞒,自报名号。

那人报出姓名,王喜望大为震惊。

唐富,江湖人称勾魂使者,又叫赛阎罗,昔年岭西五怪排行老二,十数年前便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岭西五怪更是江湖上恶名昭著之人,行事诡秘,心狠手辣,令一众江湖人闻风丧胆。而这唐富还有另一个身份,蜀中唐门唐三爷,当代门主唐瑾的三哥。唐富当年因儿女私情叛出唐门,行事变得乖张暴戾,而后几年便投入梵天玄指魏秋谷手下,做了岭西五怪的二把交椅。

“原来是蜀中唐三爷,久仰大名。”

王喜望此刻依旧不动声色。对于唐富过往,他自是知晓。他师父出道即败岭西魏秋谷,一直以来便是岭西五怪最大的敌人。当年秦朗力挫五怪,若不是唐瑾出面,想来唐富也不会活至今日,不过他也立誓自那之后永不出蜀。现如今,也不知洛贞是如何得罪于他,居然逼得他破誓出蜀。此刻,王喜望也是别无他法,刻意称呼他为唐三爷,也是要提醒唐富,莫要忘了当初与神剑大侠的约定。

“哼,我既已破誓出蜀,就不会再以唐门身份自居,用不得你这毛头小子提醒。”听到王喜望如此称呼自己,唐富脸露怒容。“只要你将这女娃交于我,我可以放你们这群人离开,要不然……”他话没说完,转头看向那已烧得黑焦的赖利头尸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王喜望没曾想到,自己以退为进一声蜀中唐三爷,居然点燃了唐富的怒火。他转头看向洛贞,此时洛贞倒是一脸坚毅,看来无论如何,她也是不愿意与唐富走的。洛贞之事王喜望大可不管,可也不知为何,此刻,他尽然如此的想护着这个相识未久的女子。也许,便是那一句不经意间的傻子,已经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里。

这时洛贞也转过头来看向王喜望,二人目光相汇,脸色都微微发红。只听洛贞悄声对王喜望说到:“少侠,我出去拖住他,你莫要管我,速速离去。”

说完,洛贞当先一步走出,对唐富又说到:“富叔叔,无论如何,那件事情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即便今日死在你手上,我也毫无怨言。”言罢,便见她使出千手妙善法,攻向唐富。

“好!”唐富没想到,洛贞居然先手向他攻来,一声好字刚出,便也迎向了洛贞。洛贞身法飘逸,出手变幻莫测,若是江湖一般人物,还当真没几人能胜过于她,她自是知道唐富武功之强,出手之间也毫不保留。

反观唐富这边,招招留手,只见他左腾右闪,仅凭借那精妙的身法便躲过洛贞每每必中之击。二人一个是当世成名已久的高手,一个虽有精妙功法,却只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三十招过后,高下立判。只见唐富腾闪之间,避过洛贞沉肩一击,右手迅速撒出一股银线,那银线来得太快,洛贞想要躲避,已然不及。银线瞬息间将洛贞双手绑缚,令她无法再行攻势。她知此时已是避无可避,为了给王喜望腾出更多的时间,只见她尽然将身体拉直,硬生生向唐富撞去。她去势甚快,似是有舍身成仁的想法。

唐富却是没曾想到洛贞如此刚烈,双手被缚之际,还硬是使出千手妙善法中日月同庚这一招,誓要与自己同归于尽。他本就离洛贞不远,见她来势汹汹,自己已无暇躲闪,只能架起双手,硬接此招。

“砰!”但听得一声撞击之音,黑夜之中,震人心魄。

只见洛贞被唐富双掌一推,身子飞出数十步之远,瘫倒在地,借着被绑的双手,才勉强坐起。可刚刚坐起,便见她一口鲜血喷出,显然是受伤不轻。她脸色惨白,嘴角挂红,双眉紧皱,香汗淋漓,一眼望去,直让人心疼。那边唐富也是向后急退数十步,方才稳住身形。他武功见长于轻功和暗器,手上功夫却不是很强,硬接此招,一冲一撞一推之间,也觉得内息稍乱,双手发麻,微微颤抖。

“佛陀亦有金刚怒目相。”唐富看着瘫坐在不远处的洛贞,神情复杂,他本意只是要带洛贞离开,却自始至终没曾想到她心性如此坚毅,纵是玉石俱焚,也不肯答应。只听他开口对洛贞说到:“小贞儿,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喜望此时快步走到洛贞身边,将她扶起,暗暗在她背后度了一股真气。这股真气如寒冬中暖阳一般,虽不似曜日当空,却令此刻的洛贞极致舒适。她低眉侧目看着王喜望,心中很是感激。本以为自己与王喜望非亲非故又相识不久,想来人家定不会插手自己的事情,却没曾想到,王喜望非但未弃自己不顾,反而在紧要关头消耗真气,为自己疗伤。

王喜望搀扶着洛贞来到旁边一棵树下,将她靠在树干上坐好,眼神里满满关切之意。洛贞坐下刚想表示感谢,王喜望却做出禁声动作,示意她好好休息,一切有他。洛贞看向王喜望站起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动作极是缓慢,似乎自己不想让这一刻就这么轻易流逝一样。

王喜望走向唐富,从刚才二人过招,他已然看出唐富也只是单纯的想带洛贞离开,并非真要取其性命。可岭西五怪向来嗜杀成性,又何曾真正讲过什么江湖道义呢?唐富既报出岭西名号,难保不会又出现什么变数。

在距离唐富不远的地方,王喜望站定脚步,极为谦卑恭敬地对唐富说到:

“唐三爷,在下不知您与洛姑娘之间有何恩怨。不过,洛姑娘乃在下好友,不知可否给在下一个薄面……”

“你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跟我要面子。”王喜望话还未说完,便被唐富厉声打断,“我唐富要带走的人,天底下还没几个人能说个‘不’字。”

话刚说完,唐富不等王喜望反应,旋即拿出手中折扇,按动那折扇柄部机关。月夜之下,只见三束银光裹挟着淡淡绿色以迅雷之势向王喜望面门射去。唐富趁着王喜望和洛贞走开的片刻,早已调息稳当,那折扇中三根银针射出的同时,他迅速将折扇插入腰间,双手又顺势各自打出三根银针,这六针去势更快,眨眼间便已与先前三根银针齐头并进,九针各自击向王喜望上中下三路要害,势必要他避无可避,命殒当场。

这九针一束,江湖上有个名头唤作索命九针,气死阎罗。言下之意,是他取人性命还要比那阎罗更快一步,这便是那赛阎罗的由来。唐富此刻杀心已起,盛怒之下,即便王喜望对他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之人,他也是毫不留情。

王喜望眼光锐利,早已看穿这九针路数。他此刻并不想暴露自己武功路数,静待这九针临面之际,再施展精妙身法躲开这必杀之招。

“咻!”就在此时一阵利器破空之声传来。

只见不远处忽的飞来三根青竹。这青竹后发先至,就在那九针快要击中王喜望之时,尽然先一步飞至王喜望身前,将王喜望被九针所指的上中下三路要害尽皆护住。

电光火石之间,伴着几声叮叮之响,青竹划面而过,银针穿竹而出。这青竹虽未拦住九针去势,但还是带偏了九针方向,射入了王喜望右侧一步之内的泥地之中。三根青竹也同时插在地上,细看之下,每根青竹之上都有三个针眼一般大小的圆孔,圆孔四周微微发黑。

如此变故,王喜望和唐富都未曾料到。不过二人此刻心中所想却是截然不同。

王喜望庆幸那青竹危急时刻挡住了九针杀招,他本就生怕在躲过那九针之后,若唐富仍留有后手,自己不经意间露出本门功夫路数,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而唐富眼看九针射向王喜望之时,王喜望一动不动,以为他是被这必杀之招镇住,不知如何躲闪,没曾想到那冷不丁飞来的青竹却救了他一命。他心中只认为王喜望运气不错,否则早已是一具死尸了。不过他自恃身份,自然不会说出心中真实想法。只见他转向那青竹飞来的方向,用那沙哑的声音喊到:

“既然来了,还不现身相见。”

王喜望寻声望去,此时从二人西边不远处走出一个女子。那女子一身绿衣,体态轻盈,身材曼妙,看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清风微微,吹得她长发飘动,也是一个绝美的女子。那女子手中还自握着一根青竹,右手中指处戴着一枚戒指,那戒指绿韵环绕,黑夜之中尤为耀目。王喜望定睛望去,只见那戒指上还有三根如孔雀翎羽的装饰。这戒指江湖之人无人不晓,正是那唐门门主的信物--翎羽戒,来人身份呼之欲出。

“门主,真是好手段!”唐富没曾想到关键时刻唐瑾居然会突然出现,只听得他一脸愤恨地对唐瑾说道。

“三哥,若非我及时赶到,这位小兄弟岂不又要命丧你手。收手吧,后辈之事自有后辈处理,我们做长辈的又何必要参与其中呢?”唐瑾于暗处其实将刚才的事情已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在她心里也是觉得王喜望若非自己相救早已命丧当场,可是看到他危急时刻却能挺身而出,心中也是大加赞赏。

“瑾儿,你应当知道三哥这一生将名声看得比我性命还要重要。我当初为何要叛门而出,今日又为何不远千里也要将洛贞带回蜀中,个中缘由,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三哥,我知道你一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你一生也为名所累,难道名利二字对你就真的这么重要吗?”

“自然如此,人活一世,不就是为追名逐利而来,若在这天地之间不博得点名利之事,那岂不枉来人世间走这么一遭。即便我当初与老魏一世恶名,那也是名扬天下。”

“可结果又如何呢?魏秋谷身死道消,你被禁足蜀中,这便是你所要追寻的名利吗?三哥,你破誓出蜀,又枉造杀孽,你真不怕那人收回当年的承诺。”

“唐瑾!”唐富听到唐瑾搬出当年之事来威压自己,加之此间事情自己本以掌控全局,怎知唐瑾忽然出现,让大好局面尽失,他一时间气愤填膺,言辞之间也再无客气之意。

“你真以为当初为我求情,留我一命,我还真要感激你吗?若是当时我死在秦三白剑下,也不枉我与老魏结义之情。这些年来,我残命一条,虽苟活蜀中,但我心里却很明白,无论黑白两道,我都是人所不齿之辈。”

“三哥,贞儿之事,我们亦有过错,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哼!唐瑾,洛贞辱我门楣在先,我若不带她回去给个说法,你叫我怎么跟廷儿交代,怎么跟廷儿死去的娘交代。你身为门主,难道真想让我蜀中唐门沦为他人笑柄?今日之事,势在必行,谁要拦我,我便杀谁!”

“三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廷儿,那你认为廷儿会同意你今日所作所为吗?”

“休要巧舌如簧,你若也要阻拦,不要怪我不念兄妹之情。”

王喜望眼见唐富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加之洛贞此时伤势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恐有不测。时间刻不容缓,他看唐富二人如此僵持,担心他二人就此动手,于是便站出来对二人说到:

“二位前辈,洛姑娘伤势严重,可否请二位暂时放下嫌隙,先行救治洛姑娘。”

“小子,你多番阻挠,当真以为唐瑾救了你一命,我便不敢再杀你吗?”唐瑾还未出声,唐富当先恶狠狠说道,“我早就有言在先,此间事情,你有什么资格出来插手。”唐瑾也在一边示意他不要插手,免遭不必要的麻烦。

王喜望微微摇头,他知道此刻自己若再不表露身份,恐出大事。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拿在右手,一块古朴令牌出现在唐富二人眼前,赫然便是那剑门传宗信物鸣剑令。王喜望拿出鸣剑令,脸色一冷,对着唐富说到:

“不知在下现在是否有这个资格!”他声音虽然不大,却令得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风依旧再吹,旁边的那串蚂蚱早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点声响都没有。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一晚上能见到这么多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不就是绑了两个看似普通的人想要点赎金,却好似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一般,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

唐富看到王喜望手中的令牌,神情大变,惊骇不已。只听他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此刻却不再像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

“小子,你到底是谁,这块令牌怎么会在你手中,秦三白呢?”先有唐瑾横拦插手,后有鸣剑令惊现此间,饶是他功夫再高,此时也不敢再轻易出手了。

“家师身在金陵城中,许久未见唐三爷,甚是想念。”这话一出,本来看到鸣剑令就已经很是惊讶的唐瑾心中更是一动,没曾想到这眼前如白面书生一般的普通男子尽然是故人之徒。

这时,只听到王喜望又对唐富说到:“至于这块令牌如何在我手中,我想唐三爷此刻心中应该十分清楚。”王喜望既已表露身份,对于唐富,也不再似之前那般客气,剑门八宗威严尽显。

“你是他的徒弟?”唐富心中依旧难以相信,再次问道。

“不错,忝居剑门八宗之位,不知唐三爷,此刻我是否有资格插手此事。”

“剑门八宗,好,好,好!”唐富连说数个好字,“不过秦三白既不在此,你以为,仅凭你,能拦得住我吗?”

王喜望深知既有唐瑾在此,唐富心中必有忌惮,即便自己真无胜算把握,想来唐富也不会贸然出手了。于是他捡起不远处那插在地上的一根青竹,抬手间便使出那提撩剑剑荡八方,只见平地间忽然硬生生被砍出了四道霸道剑痕。王喜望刻意保留实力,故而此招也并未全力使出,使出此招也只为震慑唐富,好让他知难而退。

果不其然,唐富见王喜望使出秦朗成名技艺,虽然仅仅只有四道剑气,也深知此人已尽得神剑真传,加之唐瑾就在身侧,此刻心中已是了然,今日之事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

“剑气纵横,看来假以时日,你必是江湖上顶尖的好手。你既为剑门阁主,此事你当然可以过问,不过……”唐富忽的话锋一转,双眼斜视唐瑾,接着说到:“以你剑门之尊,硬要插手此事,他日传到江湖上,难道就不怕别人说你剑门恃强凌弱,有损你剑门威名?”

唐富这软刀子使得是当真巧妙。他知道自秦朗接掌剑门以来,向来以侠义为先,为善除恶,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江湖上交口称赞的好事。王喜望既受秦朗传宗,唐富自认为他也如秦朗一般行侠好义,定不会做出辱没宗门的事情。

“哈哈哈哈,唐二……爷!”王喜望故意将那“二”字拖长,意在暗示唐富,此刻他再不会顾忌唐门旧情。唐富既已经以岭西旧名相称,又破誓出蜀,自己秉承师父之志,定也不会宽恕于他。只听他接着说到:“剑门为善为恶,只在执令者一念之间。况且,江湖上我杀姊奸婢的恶名,想来,唐二爷也有所耳闻。宗门虚名,只在人言,是善是恶,也只是我一个念想而已,我又何必在乎好坏。”

唐富万万没想到,王喜望软硬不吃,话里话外更是真没将宗门名望看得那么重要,这倒也是像极了秦朗的为人,向来不为这些虚名所累。他心头一转,又对王喜望说到:“很好,秦三白有你这样的徒弟,想来日后江湖声望愈盛。罢了罢了,我还是回蜀中,希望你剑门八宗高抬贵手,饶我残命。”话一说完,唐富不做停留,扭头便走。

这一下倒是猝不及防,王喜望稍作斟酌,立刻出声说到:“唐二爷,留步。”唐富听得此言,嘴角微微一扬,只见他头也不回,用那沙哑的声音问道:“不知剑门八宗,还有何指教?”

王喜望并未立刻回答,只见他转头看向不远处仍靠着树坐着的洛贞。洛贞见王喜望看向她,微微点头。他二人虽相识不久,但此刻却无比默契,对双方都是极为信任。王喜望见洛贞点头,便对着唐富说到:“唐二爷,洛姑娘与你之间的事情,我想其中必有误会。在下尚有要事在身,一年之后,我必亲自前往蜀中,为二位调停。不知唐二爷意下如何?”王喜望虽是询问,不过他既身为剑门八宗,身后又有神剑作为依仗,想来唐富也不会有其他想法。

果然,王喜望话音刚落,只听唐富说到:“好!”说完,立刻展开身形,向远处疾驰而去。原来唐富刚刚依旧是以退为进,他深知王喜望和秦朗都是尊师重道之人,虽不为虚名,但这样的人却容不得自己师尊的名声受半点羞辱。他故意说出秦朗江湖名声愈盛,实则暗指此间事情传出,定会让秦朗名声受损。果不其然,王喜望其后之言正中下怀。一年时间,虽是有点久远,不过对他而言,眼下也再无其他更好的处置之法。

这时,夜空中又响起唐富的沙哑的声音:“瑾儿,你那位秦兄,当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这话他倒真是发自肺腑,随着声音渐行渐远,唐富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在了无边夜幕之中。

望着唐富远去的方向,唐瑾心中五味杂陈。只见她转过头来,细细打量着王喜望。眼前的年轻人刚毅不屈,智勇双全,不愧是她心中想念之人的徒弟。

“晚辈王喜望,拜见唐门主。事出有因,未能及时禀明身份,还望前辈勿怪。”王喜望见唐瑾凝视自己,他也是首次见到唐门门主真容,便恭敬地行了一礼。

“不错不错,大有秦兄之风。我与你师父兄妹相交,你无须客气,叫我一声姑姑便可。”唐瑾笑意盈盈地说到,“月余之前,我发现三哥忽然离开蜀中,知道大事不妙,便也追随而出。好在及时赶到,未曾铸成大错。”

“还多亏姑姑及时赶到,承蒙姑姑出手相助,万分感谢!”

“此间事情,即便我不出手,也定在你掌控之中。功成不居,深藏若虚,很好很好。当年绝顶一战,听闻只有一个少年郎亲历其中,想来那个人便是你了,怪不得秦兄如此看重于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姑姑谬赞了!师父也常自提起江湖中巾帼豪杰,首推蜀中唐门门主。灵秀英爽,不输男儿。”

“你师父当真如此说过?”唐瑾忽如少女一般露出殷勤期盼的样子,随即她便觉得有所失态,脸色微微发红,“多年未见秦兄,我也甚是想念。”

王喜望看到唐瑾脸上一闪而过的少女怀春之色,心中只觉无奈。秦朗风流一世,不知惹得这江湖上多少痴情少女对她情根深种。回想自己的姊姊当年也是如此,心中不免也有所惆怅,而这些女子当中,除了燕郎生母和青夫人,便属这蜀中唐瑾对他用情最深,早已过了花信年华,却依旧未曾嫁人。

“月上高楼,独酌言怀之时,师父也自会想念那些老朋友。”王喜望看出唐瑾心中略有失落,宽慰说到。

“江湖传言你杀姊奸婢,想来以你的为人和你师父的眼光,定不会做出如此行径。”

“我此番出来便是因为此事,不想在此处能遇到姑姑。”

“只怕你跟贞儿缘分到了,才会在此处相遇。”唐瑾呵呵一笑。她观人于微,早已看出王喜望与洛贞二人此刻虽不是两情相悦,但也早已是互生好感了。言罢,她担心洛贞伤势,径自先朝洛贞走去。王喜望被她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随即也跟上脚步走了过去。

唐瑾俯身检查了一下洛贞的伤势,只见她眉头紧锁,王喜望在一边也是心急如焚。片刻,便听唐瑾对洛贞说到:“好在没有用毒,否则,你小命不保了。贞儿,你也太过任性了,三哥也并非真要难为于你,你又何苦舍命相搏。”

“瑾姑姑,我当时也未及深思,让您担忧了。”洛贞有意无意的瞥了王喜望一眼,低头说道。她这点小心思又怎能瞒过唐瑾,只见唐瑾望向王喜望说到:“你是想给他腾出多余时间,好迅速离开此地吧。”洛贞被唐瑾道破真实想法,心中一阵娇羞。

“好了,你伤势不轻,不好好休养,恐留病根。眼下,你还是随我回蜀中。至于其他事情,我既已出面,大可为你做主,你不必担心。”唐瑾此言才展现出一派门主威严凛凛的态势,不容他人拒绝。

洛贞看着唐瑾,又望了一眼王喜望。她这扭捏的样子唐瑾尽收眼底,只听她对洛贞说到:“我在前面等你,莫要耽搁太久。”说完,唐瑾起身,向不远处走去。

洛贞缓缓站起身来,背过身去,从脖颈上解下一枚玉佛坠。只见她转过身来,将那坠子放在王喜望手中,红着脸对他轻声说到:

“一年之约,望君勿忘。”

说罢,也不顾王喜望有何反应,便蹒跚着脚步向唐瑾走去。

王喜望握紧尚有余温的玉坠,望着不远处渐渐离去的两个清丽身影,淡淡说到:

“定不负卿之所托。”

等到洛贞二人消失在视野之中,王喜望这才转过身来,朝着那群蚂蚱走了过去。

寒夜冷风之中,那群蚂蚱早已都冻得瑟瑟发抖,可这群人心底的震撼即便用尽生平之力恐怕也难以平复。见到王喜望不急不慢的向这边走来,那胡渣大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他这一跪,连带着身边的人也接二连三地跪下,一群人此刻才意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惊魂噩梦,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将一门之主给绑架了。

王喜望看众人如此动作,满脸疑惑,对那胡渣大汉问到:“做甚么,那汉子,你手不要了吗?”

“大掌门,大掌门,小人是瞎了狗眼,有眼不识泰山。左右是个死字,只求你让我受那刽子手一刀,少吃点苦头。”这汉子是真被这一夜遭遇吓破了胆,眼瞅着赖利头死相如此惨烈,他现在倒是觉得死得痛快点反而是件幸事了。

“什么狗眼,有眼的,我说了不会杀你,便不会杀你,赶紧起来,别误了时候。”

那大汉听了这话,哪还敢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刚想迈开脚步,领着众人继续赶路,这时候又听到身后王喜望喊到:

“等等!”

那大汉咋听这一声,又似丢了魂一般,转过身来噗通一下又跪了下来,那根绳上的其他人,就跟波浪一样,齐刷刷又跪了一地,那场面,看得王喜望直觉好笑。

“我说爷爷,您好歹是一派大掌门,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啊。”他生怕王喜望喊住众人,要立刻结果了他们的性命。这一惊一吓之下,纵然他以前是头无比凶狠残暴的野狼,现在也只能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王喜望没有搭理他,只是看向不远处那已经烧得焦黑的赖利头的尸体,说到:

“尘归尘,土归土。他生前既与你等称兄道弟,你们去挖个坑,把他埋了吧。”

胡渣汉子应了一声,便领着众人,在赖利头尸体旁边用手刨了一个深坑,将他埋了进去。

随后众人便又似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般,向黟县方向走去。

风吹尘散,有谁又知晓这地下到底埋藏了多少枉死的灵魂。

月夜之下,唯见那地上一串长长的身影缓缓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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