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房外头是宽阔敞亮的大街，车辆人流穿梭，基本是来去匆匆的上班族，包老板和三个伙计拉开店门，将告示牌切换成“营业中”。

尽管这依旧招不来顾客。

顾客都去街对面了。

“这蛋糕房也是邪乎，一开就跟咱们犯冲，还是开在正对面，本来这条街就两家卖烘焙糕点的，非要和咱们打擂台！”

卫寻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老李在絮叨，她倒是留心一个点，“两家？”

“咳。”张帆说：“老板你不出店，所以不知道，这条街上本来只有我们一家面包房，后来蛋糕店开了，就把生意全抢走了。”

卫寻转了几圈，琢磨明白意思。

难不成整条街，卖面包和蛋糕的就他们两家？这不应该吧……

这种商业圈都是各种行业的竞争地，别说不同类型，同一类型的都会一并开好几家，还连排开！

仿佛是不满她的质疑，脑海里硬邦邦地跳出信息框。

【得盛商业街，汇聚大小公司306所，拥有最负盛名的三大厦。除此之外，沿街的咖啡馆、美容院、健身馆、饭庄、电影院、图书馆、服装店、游戏城、杂货店、蛋糕店……以及小小的面包房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可复刻。】

卫寻听出了“以及”后面的嫌弃，讪讪地搓搓手指。

“本来吧，来我们店的客人不少，这里有很多上班族，虽然大厦里的上班族不怎么对我们的面包感冒，但是那些商铺里的员工很爱吃面包的！”张帆小小地解释：“毕竟面包便宜充饥，但是蛋糕店一开，就基本不来我们这光顾了。”

“都去了蛋糕店？”卫寻挑眉。

“谁知道呢！”老李撇撇嘴，“蛋糕那么贵，又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哪能一个客人都不给我们留？要我说就是风水问题！”

路青抚额，“老李，封建迷信不可信！”

卫寻把视线落在张帆身上，“小张，你了解得挺多。”

“咳。”橘子皮男人目光躲闪，“我就是爱瞎逛，看得多、看得多……”

“那这样吧！”卫寻给他派任务，“今天你随我一起去做市场调研，我出门少，得靠你认路。”

“呃……好。”

路青困惑地问：“老板，你从昨天说起的市场调研到底是什么？”

“就是一个你问我答的调查罢了，我想挨家挨户去问问对咱们面包房的印象，给提建议。这样我们才有方向去改进嘛！”

“这法子好！”老李兴奋地说：“那老板，我要干什么？”

“你？”

卫寻指指面包房，“你今天看店。”

“啊？”老李：“还看店？”

“我们又不是关门了，来客人怎么办？你给我好好招待！”卫寻语重心长地拍他肩膀，“我很信任你的，别给我办砸了。”

“好吧……”

“路青的话……”卫寻从衣兜里掏出一把特币塞给他，“你去对面买个蛋糕，晚上咱们研究一下。”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决定要从各方面，瓦解这家异军突起的蛋糕店！

……

想象当然美好，现实则是一泼冷水。

市场调研不是那么好做的。

得盛商业街的三大厦屹立于街首，呈现三足鼎立之势，精英们忙碌工作，特别像外界西装革履都市丽人的模样。但卫寻知道，这些皮囊后都是一个个城池里的生物。

——毕竟莉莉丝也说了，平民们得不到什么好的岗位，贵族才是。

虽然她不知道面包房老板的身份牌是怎么混进去的。

这块身份牌好是好，但肯定没有大厦里工作的人好。卫寻第一站就吃了闭门羹。

“你好，我是安利面包房老板包连利，我可以向你做个小的问卷调查吗？”

前台的漂亮侍者不耐烦地挥手，跟赶苍蝇似的，“不可以，没时间，别打扰我们的工作。”

“就几个小问题，比如说你有买过我们家的面包吗？你的食用体验如何？你对我们家的服务态度有什么想说的？你身边有买我们家东西的人吗？你觉得面包房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吗？”

侍者啪地一声放下笔。

“你这是几个小问题？你的问题忒多了……”

“你们家面包？安利的？噢，不知道，不清楚，我忘了……”

“食用体验？那当然是食之无味，如同嚼蜡……要我说啊，面包房还开它做什么呢？又不好吃，又没有对面蛋糕店来的高大上，符合我们的品味。”

“哦对了，郝利莱蛋糕店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建议你多学学人家，啊不，这你学不来，我劝你赶紧把面包房关门大吉吧！得胜商业街只需一家甜品店就好了……”

“最后，我要说的就是你这服务态度。差评！极其差评！你是面包房的老板吧，想来你的面包房也不咋地。你不知道这栋楼里的人的时间比金子还贵？就我跟你说话这功夫，已经有一个亿的单子飞走了……”

呵呵，卫寻果断拉着张帆扭头走人。

她敢肯定，这个侍者的皮囊下，一定是一只寅宫的兔子！

……

“你好，我是安利面包房的老板包连利，我可以向你咨询些关于面包房的体验问题吗……”

“安利面包房啊……我已经很久没去了，毕竟新开了一家郝利莱蛋糕店不是……”

“其实面包的味道还可以，但我觉得蛋糕更好吃……”

“我的住处离着很远哩，上下班能路过不少商业圈，早饭就沿路解决了呗，从没吃过这里的面包，不过蛋糕倒尝过，它有名嘛，我们办公室的都知道……”

“大厦里也有餐厅的啊，平时早中晚饭都包，我去买面包和蛋糕做什么？没营养……当下午茶点心吃吃也可以，但公司也提供……”

“虽然提供，偶尔我也解个馋会去吃，带给家里人吃也可以，毕竟公司的不能外带……”

“面包到底太过粗糙，我们这些精英又不是没钱，想买蛋糕就买了，就是蛋糕每日提供的份额太少，好几次去都买完了，这点不好，你可以回去顺便跟对面的蛋糕店传达一下……”

……

张帆把最后一个字记完，擦着汗问：“老板，接下来咱们去哪？”

“咱们一上午基本走完了三大厦了，下午就去沿街的商铺。”卫寻在本子上划几道，“唉，看来三大厦的都不稀罕咱们家面包，不问都不知道……”

“人家有头有脸的嘛！”张帆说：“再说了，咱们的客源也基本都来自商铺，老板别灰心，下午能问到的食用体验之类的肯定多了！”

“哦？”

……

因为张帆的话而满怀期待的包老板面带微笑地敲开饭庄的大门。

“你好，我是安利面包房的，我想找下你们老板。”

清洁人员停住动作，皱眉问：“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想询问下关于面包房的看法，比如……”

“我们老板没空，你的问题我回答你就行。”清洁工眼神高傲地说：“对于街尾那家面包房，说实话我们饭庄的员工基本不光顾。”

“饭庄不仅是三大厦各个老板宴请之地，还承担得胜商业街所有员工的堂食，我很荣幸成为饭庄的一名员工，我们慷慨大方的老板包吃包住，时而能品尝到上面剩下来的天价小吃。所以我们员工几乎不在外头吃饭，连心痒想尝个鲜的念头都不会有。”

“毕竟哪有伙食能比得上得胜饭庄呢？”

“至于你店对面的那家蛋糕店，哦，说实话，我们也瞧不上。”

“所以别再来问这种白痴问题了，我们连面包房是什么都不知道，何来购物体验？赶紧走吧，我要拖你脚底下那块地了……”

卫寻：……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张帆。

说好的容易呢？

这比三大厦还难攻略！

“哈、哈……下一家，下一家就好了……”张帆苦着脸说。

……

好在接下来就正常多了。

“安利面包房啊……”一位电影院售票员回忆着说：“我知道啊，我以前经常去你们家买面包呢……”

图书管理员整理着书册，说：“你们家面包价格实惠，六特币能买好大一个，管饱，我喜欢上班前路过你们店时买一个当早饭……”

“当然，下班回去买上几个给家里人当第二日早饭也不错……”柜姐诚恳地说。

“面包的味道挺好，哎呀我也不是很记得了，很久没买了……”

卫寻奇道：“为什么不买了？”

游戏城的前台员工将游戏币甩得叮当响，“因为有早饭吃了呀！”

“老板体恤我们，怕我们早上来不及吃或者吃不饱，就包早饭了。”员工们理所当然，“那为何还要去面包房？”

“就……就也可以当个下午茶……”卫寻支吾着说。

“哎，费那老劲，下午茶是三大厦的人可以享受的，我们这些打工人有便宜的一日三餐吃、有工资拿就很幸福了。再说了……”装修工人将木板抬上桌刷漆，斜眼道：“要享受干嘛不去郝利莱蛋糕店？”

“那才是最接近精英、老板阶层的享受啊……”

“我劝老板啊，赶紧放弃你的面包房吧，这样下去没生意的，没人会来买的……”

“什么东西都得有特殊性，已经有一个蛋糕店了，你的面包房迟早要完，真的，另谋出路吧……”

“……”

走访完最后一家，卫寻长叹一口气：“道阻且长啊……”

“老板，你说啥？”

卫寻摇摇头，拿过他记的本子看，上头密密麻麻都是得胜商业街的人对安利面包房的评价，连带着还有对郝利莱蛋糕店的赞誉。

这里面几乎可以分成两拨人，一拨是三大厦的精英们，他们本身就瞧不上面包房，又有足够的钱可以负担得起蛋糕店的开销。或许……

饭庄也是这样一种存在，只是他们同样瞧不上蛋糕店。

另一拨是商铺里的员工，他们是原先面包房的主要顾客来源，只是现在基本被包早饭，就不乐意来面包房。

“商铺的老板们可真良善，还包早饭……”卫寻咕哝。

张帆听见了，歪过头，脸上橘子皮般的皱褶舒张，含糊地说：“你不也是吗老板，你都包吃包住……”

良善的包老板站了会儿，面无表情地说：“好像是……”

等等……她的人设怎么这么大方？面包房都要倒闭了还白养这些员工们？她是圣母玛利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