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七抬头看了看孙思邈，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眼下我举目无亲，又没有什么营生，就连这长安城我也完全不了解。也不怕您笑话，要不是您请我这一顿，我可能真的要去要饭去了。”

“要饭？便是乞讨吗？这说法倒也有趣。这样吧，我这里还有几十文钱，子瑜你先收着，足够你这几天的支用。两日后便是中元节，届时长安城夜市也将开放，你便可去城南开明坊的禅经寺处找我，到时我自会为你安排去处。”孙思邈略微沉吟一下，便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布袋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想来应该是一袋铜钱。

“这怎么行，无功不受禄，您已经帮我这么多了，我怎么还能拿您的钱呢。”十七赶忙推辞，将铜钱推回到孙思邈的面前。

孙思邈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呵呵……无妨。老夫非常明白子瑜此刻处境，本应即刻为你安排去处，怎奈此来长安乃是蒙圣人召见，耽误不得，只能暂时委屈子瑜两日了。好在有了这些许财物，足够两日食宿之用。”

“先生，我有一事想问，但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十七攥了攥拳头，抬头看着孙思邈，低声的问道。

“子瑜但问无妨。”孙思邈微笑着答道。

“先生，咱们俩素昧平生，您为何会如此帮我，这实在让我受宠若惊。”十七坐直了身子，轻声询问道。

“我便料你有此一问，呵呵……。不过，子瑜何必拘泥。你我虽相识日短，我却当你为忘年知己。好友有难，老夫又岂能坐视，你但可安心。”孙思邈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捋着胡须。

“可是……”十七还想说话，却被孙思邈摆手打断，然后说道：“子瑜收着便是，终有一日，老夫会详细告知。”

“那……多谢先生！如果以后我发达了，一定不会忘了先生的恩情。”十七点了点头，将铜钱收进了怀里，又站起身深深的鞠了一躬。

孙思邈这次却没有回礼，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边吃边闲聊，很快两盒毕罗就下肚了。胃里有了食物，十七感觉自己的力量都大了几分，似乎精力也更加旺盛了。

孙思邈站起身来，对十七施了一礼，然后说道：“子瑜，老夫还需去坟典肆一遭，便在此别过，我们两日后再见。”

“坟典肆？是……棺材铺？”十七疑惑的问道。

“哈哈……当然不是，所谓《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坟典肆当然是售卖书籍之处，凶肆才是售卖棺木之所。”听到十七的话，孙思邈哈哈大笑，把十七臊的满脸通红。

“见笑了……”十七一边搓着手，一边施了一礼，心里却想着：你这小老头，至于笑成这样，没文化犯法啊。

孙思邈一边笑着，一边再次拱了拱手，施礼道：“子瑜，两日后再见。”

“先生，再见。”目送着孙思邈走出毕罗肆，十七也抬步准备离开。但是这时候，那名店小二却似有意无意的挪了一下身位，挡在了门前，冲着十七笑了起来。

看着那店小二警惕的眼神，职业性的假笑，十七才想起来：靠，这小老头没结账！

十七无奈，只能从怀里把还没焐热的布包拿了出来，同时对着店小二问道：“多少钱。”

“一共二十文。”店小二陪着笑脸说道。

二十文？这小老头给了我多少钱？这一顿饭就二十文，我真的能活够两天？十七一边想着，一边赶紧打开布包查看起来。还好，在看到布包里铜钱的一刻，十七总算是放下了心来。那黑黢黢的一堆铜钱，粗略看了看，怎么也有百八十个，应该够了。

十七从里面数出二十个印有“开元通宝”字样的铜钱，递给了店小二。店小二接过钱，满脸陪笑的说道：“谢郎君！”然后一溜烟的跑去后堂忙活了。

十七笑着摇了摇头，款步走出了毕罗肆。

可是走出毕罗肆以后，十七又再次茫然了，一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低头看了看身上的破衣烂衫，想了想，还是先买一身干净衣服为好。这样想着，就在这西市闲逛起来。

不逛不知道，一逛才发现，这长安西市真的是无比热闹。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可谓络绎不绝，而各种各样的商铺、饭店也是琳琅满目、整整齐齐。而且根据十七的观察，这些店铺往往都是分区出现的，比如那毕罗肆的周围，就几乎都是饭店。而在街道的另外一侧，则是一间挨着一间的水果店，招牌上都写着“张记果子行”、“李记果子行”等。

十七一边四处观看，一边踱着步子寻找着服装店。在经过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店铺之后，终于找到了写着“衣肆”的服装店区。

十七走近店铺，店主立刻就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这位郎君，幸见光临！”

十七对店主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了挂在墙壁上的衣物。这些服装整体样式大同小异，都是长袍加布靴的搭配，所不同的也紧紧是衣服上的图案。更让人疑惑的是，所有的衣服几乎都是黄色和白色，还有几件黑色。

十七四处转了转，也没看到什么让自己满意的，就随口问道：“有没有其他颜色的？”可是等了半天，店主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诧异的转过头去，发现店主正满面狐疑的上下打量自己。

看到店主这样的表情，十七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怀里的布袋再次拿了出来，颠了颠。店主听到铜钱声响，抬眼看向了十七的眼睛，而后笑着问道：“这位郎君恐怕不是我大唐之人吧？”

有这么明显吗？怎么谁都能看出我不是唐朝人呢？我脸上有字？十七心里这样想着，嘴上笑了笑，不动声色的回答道：“何以见得？”

“哦，郎君有所不知，在我大唐，庶民只可着黄袍、白袍，系铜铁带，商户、屠夫只能着黑袍。如果错穿了其他颜色，是要挨板子的！”店主小心翼翼的对十七解释道。

难怪满大街看到的人都是黄袍、白袍，原来还有这种规定，真是吃饱了撑的。既然如此，十七也失去了逛下去的兴致，随便选了一套袍服就买了下来，又用掉了三十文钱。

看着瘪下去的钱袋，十七感到一阵心慌。靠，这就花掉了一半的钱了。这两天还得住店、吃饭，这点钱还够不够了，看来得省着点花了。

十七一边琢磨着，一边再次四处闲逛起来。一边闲逛，一边打听起那所谓的开明坊禅经寺到底在哪儿。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豁然开朗，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是一条街，一条无比宽阔的街道！据目测，足足有一百多米宽！路面平坦，尘土不扬。随便叫住一个人问了问才知道，这条街叫朱雀大街，是长安城的正中心，将长安城等分为东西两面。而在朱雀大街正北方连着的正是长安城的皇宫，大唐帝国的政治权利中心——大兴宫！

十七远远的向着皇宫方向望去，只见远处巍峨的宫殿群隐约可见，散发着磅礴的气势，不禁让人心潮澎湃。这么伟大的建筑艺术，很难不让人由衷的感到自豪。孙思邈那小老头即将要去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他也带我去一次！

再次留恋的回头望了一眼，十七沿着朱雀大街向南走去，那里有自己和孙思邈约定的地点——开明坊禅经寺。

经过多番打听，十七终于找到了开明坊的禅经寺。

这禅经寺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雄伟壮丽，神圣庄严。寺庙内外古树参天，香烟缭绕，又兼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一看便知道是香火旺盛、善信云集的大寺。

十七将周围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好了方位，就准备转身离开。这时候，一阵鼓磬齐鸣的喧闹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顺着声音的源头方向看去，在寺庙一侧的不远处，有着一座高台。在高台之上，一群人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在台下也有一群人聚在一起聚精会神的抬头看着台上。

这看着怎么这么像戏台呢？

十七经不住好奇，移步向那高台走去。待走到切近才发现，这居然真的是一个戏台。台侧几个人在敲锣打鼓，而在舞台正中央，有两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

卧槽，这舞台形式怎么这么像二人转呢？

十七感觉新鲜，就赶紧凑到近前跟着人群一起听了起来。原来这戏词讲述的是一段家里男人参军，女人送别的戏份。只不过……这浅显的戏词、单一的曲调还有近似于说唱的表演形式，让见惯了现代种类繁多的电影、电视节目的十七感觉很无聊，感觉都不如听评书有意思。

可是周围围观的百姓似乎并不这么看，只见那舞台上女子离别哭泣时，台下的百姓们，竟然多数跟着哭了起来，仿佛身临其境了一般。

我靠，就这？我也行啊！十七心中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