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十七来到孙思邈的卧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悄声喊道：“孙先生，孙先生！”

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十七感觉很是着急。转到窗前想向房中查看，但屋内没有光亮，根本什么都看不到。十七无奈，只能转回门前。刚要继续敲门，却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听起来很轻、很谨慎，很明显是怕人听到。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十七二话不说，一闪身躲到了花丛的后面。在花丛后面偷眼望去，却发现这个身影看着有些眼熟。

那是……温玉！

这个时间她不是应该在睡觉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看着温玉沿着回廊向后院走去，一路还刻意躲避值夜的下人，便知道她肯定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十七不敢跟得太紧。在这寂静的夜里，如果自己跟上去的话很容易会被发现。所以，十七只远远的在后面吊着，保证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走到后院的一处墙角，温玉停了下来。十七见她停下，也赶紧俯下身，匍匐在阴影之中。

温玉在角落停下后，又四处扫视了一圈，确定附近没人之后，这才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对着墙轻轻敲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应该是某种暗号吧！

果不其然，墙外也传出了同样的敲击声。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听到墙外的敲击声，温玉似乎是放下了心来，再次四下查看一番确定无人之后，她俯下身去，将墙角处那块大石头一点点的挪了开来。

待石头挪开，那里赫然有着一个洞。一个足够让人爬过的洞！

一个黑影，顺着那个狗洞爬了进来。

黑影爬进来之后，似乎叽里咕噜的抱怨了几句，然后跟温玉交谈了起来。但是距离太远，十七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聊了一会儿，温玉拿出了什么东西交到了黑衣人的手上。黑衣人低头确认了一下，点了点头，又再次爬了出去。

温玉趴在洞口，确定黑衣人已经走远之后，再次将石头搬回原位。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用手抚了抚头发，低着头向回走去。

那黑衣人，应该就是张婕妤的人吧！

大唐是实行宵禁的。不但有士兵沿着街道不停的巡逻，甚至还有着隐藏在暗处的武侯作为暗哨，普通人根本难以逃过这些人的眼睛。不，应该说，即便是张婕妤的人也不行！

张婕妤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皇帝的小老婆，这种军机大事她怎么可能知晓。但假如她真的和太子李建成结成了同盟的话，那就不奇怪了！

以此来看，十七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张婕妤的后台，就是李建成！

看着温玉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十七才缓缓地爬起身来，一路弓着腰蹑手蹑脚的潜回了孙思邈的房门口。

今晚必须和孙思邈见一面！

这一次，他不再敢敲门，而是直接伸手推了推门。没想到门竟然真的被推开了！

孙思邈睡觉居然没关门，天助我也！

十七近乎爬行着向着孙思邈的床榻移动着。虽然窗外什么也看不见，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谨慎为妙。

到得孙思邈榻前，十七伸出手推了推孙思邈的肩膀。然后在孙思邈醒过来还没问出声的时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声说道：“先生，是我，子瑜。”

孙思邈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看着十七轻轻点了点头。

十七慢慢松开了捂着孙思邈嘴巴的手，轻声说道：“多有冒犯，先生见谅。”

“子瑜，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孙思邈定了定神，低声问道。

“先生，今日晚间我们写字交流的举动已被温玉窥见。所以我备了一份书卷，上书《孙子兵法·计篇》，需先生批注！”十七尽量简短的对孙思邈说道。

“她是如何窥见？”孙思邈震惊的问道。

十七指了指窗，低声说道：“烛影。”

孙思邈用手一扶额头，懊悔不已。而后看向十七问道：“此计可行否？”

“以备万一。”十七想了想说道。

孙思邈点了点头，刚要下去掌灯，却想到了不应打草惊蛇，赶紧停止了动作说道：“明日天明老夫便将批注填上。”

十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最好放于案上显眼之处，不要铺展开。”

孙思邈听了略一思索，而后点了点头。

“先生，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十七皱着眉头说道。

“何事？”孙思邈看到十七表情便知不妙，赶紧问道。

“刚刚我见到温玉鬼鬼祟祟的走向后院，便悄悄跟了上去。见到她以石击墙为号，引一人进入了府中。”十七简略的说道。

“进入府中？从后院？这……这后院并无入口啊！”孙思邈吃惊的问道。

“后院有一处石头，石头后面便是一个洞！”十七回道。

“竟有此事！”孙思邈的震惊转为了愤怒。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温玉与那人攀谈许久，而后更是塞给他一样东西。只可惜距离太远，我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十七遗憾的摇了摇头。

“依你之见，此物会是什么？”孙思邈紧张的问道。

“若我所料不错，当是汇报先生入宫治疗之事的。”十七想了想回道。

“若是张婕妤细作，怎会是传此消息。张婕妤身在宫中，此事她怎会不知？”孙思邈想了想摇了摇头。

“未必！”十七思考了一下说道：“秦王中毒此等大事，圣人必会封锁消息。况且秦王身为皇子却能被人下毒，自然宫内之人最为可疑。圣人何等聪慧，岂会不知此理。”

“可是老夫从宫中回府之后，并未与任何人交流，温玉是从何得知老夫是入宫为秦王解毒的呢？”孙思邈再次提出了疑问。

“此事也不难猜测。圣人急诏先生入宫，自然是有紧急之事。毒是张婕妤下的，她自然知道秦王中毒之事。再结合圣人召你入宫，很容易联想到你是入宫解毒的。”十七回道。

“那你觉得，张婕妤见此消息会有何反应？”孙思邈想了想再次开口问道。

“当然是极为震怒。不过先生是圣人所诏、不敢不从，想来张婕妤也不便说什么。况且她还指望你的孕药，更不会加害先生。只是，现在更为紧要的是另外一事！”十七忧心的说道。

“你是说……书卷之事？”孙思邈思考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

“没错，正是此事。即便有此书卷，张婕妤也未必会信。毒药出于先生之手是何等大事，张婕妤当然会万分谨慎。我现在只担心一旦张婕妤起疑，认定先生已将毒药之事告知于我，那阖府上下之人恐怕都要遭殃。”十七越想越觉得害怕。

“那张婕妤如何才能确定你是否知晓？”孙思邈继续追问道。

“此事我也不知。也许是暗中调查，也许是当面讯问，甚至有可能直接派刺客把我除掉。毕竟先生是圣人想用之人，张婕妤想对先生动手便需掂量掂量。我则不同，即便我死了，也并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十七言及此处，不由得心慌意乱起来。

“此言不错，近日你还是不要出门了。只要你在府中，张婕妤应该不至于会入府杀人。”孙思邈担心的说道。

十七听了孙思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说道：“嗯，先生所言有理。从今日开始，我便每日在府中不再出门，以待时变。”

孙思邈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说道：“明日老夫便着人将后院那块石头挪开，将洞填平。”

“万万不可！先生，切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张婕妤也许还只是怀疑，未起杀心。一旦洞口填平，张婕妤便知道温玉败露，那我必死！”十七赶忙阻止。

“难道就让温玉一直这样肆无忌惮的传递消息吗？”孙思邈急道。

“这未必不是好事！先生，此刻敌明我暗，何不将计就计！”十七笑了笑说道。

“如何将计就计？”孙思邈赶紧问道。

“这便需要假装无意的在温玉面前演一场戏了！”十七回道。

“演一场戏？何意？”孙思邈疑惑的问道。

“先生莫急，待我细细思量再告知先生。”十七轻声说道。

“子瑜，还有一事，知书处你可有所交代？”孙思邈问道。

“先生放心，我早已安排。”十七轻轻点了点头说道。

“子瑜做事如此心思细密，他日定可成大事！”孙思邈赞许的点了点头。

“先生过誉了。”十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先生，从今日始，你一定要一切如常，不要让温玉发现任何细微的改变。不止如此，即便在我卧房见面，也需要找借口让温玉也在场。至于有事需要商量的话，我依然会在这个时间来先生卧房。”

孙思邈点了点头，对十七问道：“如果张婕妤唤我入宫当面讯问，又当如何回答？”

当面讯问……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