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冯玄没料到的是，诸葛先生和刘凤子真是来吃鱼的。

他们刚到五凤镇便听说宋嫂鱼的大名，食指大动，决定先把上山找冯玄的事儿搁一搁，吃饱了再说。

单这事儿来说，冯玄得感谢宋芦儿，要不是她名扬沈黎郡的炙鱼绝技，没准儿这会护观大阵就破了。

“四枭”之首的实力，他可能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清楚——道法高深的魏伯明师兄曾说，诸葛先生与他不相上下。

武功第一的朗道玄师兄也说过，刘凤子的武功，能在他手下走三五百回合。

这两位一起上山，护观大阵若能坚持上一个时辰，便算是维护住了最后的尊严。

吃炙鱼的时候，冯玄一直在考虑要如何把这两人引到后山石洞中——除了石中人，他想不出世上还有谁能阻止这夫妻俩。

“我挺好奇，都说四枭四枭，你们四个到底都是什么枭？”想不出办法，冯玄只能尬聊拖点时间。

诸葛先生嘴里包着鱼肉，又猛灌了一口酒，油水滴答地道：“谁知道，万通山庄也没给个名号啊。”

“此事颇为恼人。”刘凤子的吃相比她的郎君好不到哪里去。

“我听闻江湖称你们为四象，将《神仙谱》上的108位异人比做满天星辰，而你们便是统领群星的四象。”冯玄道。

“屁！”诸葛先生喷出满嘴鱼渣，“我还要脸呢。”

“就是就是。”刘凤子也喷出满嘴鱼渣，“都说卿卿是青龙，我是赤姬，我们哪有那份功德。”

诸葛先生：“……”

冯玄心想这位丑娘子您能不显摆吗，身为二姬难道都不需要重视一下自己的心态？

“倒也配得上。”冯玄违心地道，“就是不知道白虎、朱雀、玄武和雪姬怎么样。”

“雪姬挺神秘的。”刘凤子眨眨眼，看着诸葛先生，“是吧？”

“是是是，很神秘很神秘，谁也没见过。”

“你运气好，白虎被人撵回去了，不过你应该很快会见到玄武。”诸葛先生补充道。

冯玄眼角一抽，讲良心，他就想拖个时间而已，可没打算让这个据说已将易经修到“言灵”境界的混蛋给自己来个“好的不灵坏的灵”。

“白虎、玄武到底是谁？”冯玄有些沉重，“你们六个都很神秘，神仙谱上只有你们的姓名，要不是你们……你们夫妻太过特殊，我也不会认出来。”

“详细的不知道。”诸葛先生总算吞下嘴里的肉，拿酒漱了漱口，“我只知道白虎卢忠道是北方道坛的人，玄武檀僧信身在都城健康，朱雀丘穆陵兰，乃是北魏人氏。”

“北魏？”冯玄好奇地道，“北魏丘穆陵氏竟出了个女高手？”

“噫！”刘凤子比他更好奇，“朱雀是女的？”

冯玄心底那个古怪别提了，合着大家都只知道一点儿，凑吧凑吧才能拼出点有用的信息。

“你们三元观怎么什么都知道？”诸葛先生嫉妒地道。

冯玄跟俩人大眼瞪小眼，心底那叫一个无奈——这不很正常吗？

“原来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他开始有点看扁诸葛先生了。

这位不是号称什么都略懂么？

“你等一下，我捋一捋。”诸葛先生又不知道从哪儿把他那柄羽扇抽出来，一边摇一边皱眉苦思。

半晌之后，他才开口，“丘穆陵氏乃是北魏大族，世代将户，百年来将才辈出，有一两个高手并不奇怪，但是女高手的可能性太小了，女修士的可能性更小，北地异族向来轻贱女子……”

“倒是深宫之中有些可能……”还没说完，诸葛先生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北魏宫中，从后妃到内官，就没有姓丘穆陵的。”

“这你都知道？”这回轮到冯玄惊讶了。

这厮竟然连宫闱之事都一清二楚，不太可能吧——他斜眼看向刘凤子，也没见这位出了名的悍妇发怒呀！

诸葛先生幸存至今，定有不为人知的秘籍。

“想哪儿去了。”诸葛先生瞧出冯玄心里的邪劲儿，一扇子拍上他脑门，“诸葛氏虽居琅琊，但豫州南阳亦有郡望，两地族人数百年来往来不绝，我诸葛氏也有在北魏朝廷为官的。”

冯玄翻了翻怪眼，尬笑道：“如此甚好，甚好。”

“别瞎想。”刘凤子瞪眼道，“他要是敢闯北魏后宫，我早就是寡妇了。”

诸葛先生：“……”

冯玄正在想怎么把话接下去，最好让两人忘了来干什么，却见刘凤子一拍大腿，叱道：“你个憨货，净说些没用的，差点忘了来干什么。”

冯玄果断跳出三丈外。

“你别跑。”诸葛先生无奈地看了眼自己夫人，转头对冯玄道，“我又不杀你，就是跟你借个东西。”

冯玄满脸不信。

“你看，王谢两家我们是劝住了，不过我答应帮他们借到建木，要不然他们还得来抢。”

“我都说了没有……”

“那让我们去天地殿看看，没准儿你没发现呢。”

“休想。”冯玄跳脚。

宋芦儿不知从哪钻出来，往诸葛先生跟前一站。

“给钱。”

“什么钱？”两口子面面相觑。

“吃了我的豆腐……呸，吃了我的鱼难道不用付账？”宋芦儿狠狠地瞪了冯玄一眼。

两口子恍然，浑身上下一顿摸索，四分之一刻钟之后尴尬地看向宋芦儿。

“没钱？”宋芦儿脸上的表情能羞死最不要脸的无赖。

“都说让你带上奴儿了。”刘凤子揪着郎君胳膊肉，咬牙道，“平常都是奴儿们带钱，我们身上哪有。”

“今天要办事，带什么奴儿。”诸葛先生自知理亏，声音跟蚊子似的。

“没钱还敢进店？”宋天佑也钻了出来，看着二人的表情就像是发现黄花闺女私会野汉子。

“他不也吃了？”刘凤子急中生智，指着冯玄。

“他不用给。”宋芦儿道。

“为什么？”

“因为他那份我请了。”宋芦儿面不改色。

冯玄耸耸肩，表示这很平常。

“你就是想护着他。”刘凤子拉下脸来。

“对。”宋芦儿没被她的气势震退，反而向前走了一步，“我说过，你要抓他，先杀我。”

“你一个寒门……”刘凤子气得说不出话。

冯玄眼见事情不妙，江湖传言这丑女发起飚来无人能挡，赶紧打了个哈哈，“忘了告诉你们，其实她帮不帮，你们都抓不住我。”

“因为，我的身法，比宗绮还好。”

话音未落，冯玄已化作远处一个白点。

“郎君。”

“嗯？”

“我是不是见鬼了？”

“你掐得我很疼。”

“哦，那大概不是见鬼，可他的功力，顶天就七品。”

“卿卿并不擅长身法罢了，你修身前三丈，三丈之内，天下已罕有你的敌手，区区身法而已，不必介怀。”

“可我现在很生气。”

“那咱们就上山拆道观吧。”

“如此甚好。”

“甚好便什么都好。”

夫妻俩一唱一和，竟迤逦而去，留下宋芦儿母女面面相觑。

“娘，他们还没付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