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闻言，没有马上领命，而是面带忧虑的提醒道:“世子，枭鬼是您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环，一旦被王爷察觉，怕是会有所不妥啊。”

星月姥姥已经被证实是晋王一手扶植出来的江湖势力。

按理来说，秦临一向做事谨慎，在得知星月姥姥的真实身份后，理所应当要保持一段安全距离。

这并非是对晋王妥协，而是为将来的大计做筹谋。

然则，就因为顾云汐差一点被媚娘所杀，秦临就要用枭鬼的身份来镇压。

此番决定，不得不让飞云惴惴不安！

毕竟德妃娘娘的希望就只有世子一个了，若世子因这一个女人的缘故而有了弱点，那这几年的盘算都将付之东流。

秦临看着飞云越蹙越紧的眉头，他却笑了。

飞云战战兢兢，“世子，您这是……”

秦临厉声打断他的话，笑容全失，面沉如水的警告道:“飞云，你自八岁就跟在我身边，一晃都十几年了，可你不要忘了，这世上原就没一个人了解我！懂吗？”

飞云猛然意识到自己话说的有点多了，立刻跪地请罪，“世子息怒，都是属下思虑欠妥，还请世子惩罚！”

“啪！”

一巴掌狠狠打在飞云的脸上。

秦临冷言道:“这就是惩罚，希望你能长点记性！还有，星月姥姥的话务必带到，顾云汐要是再出事，你就提着头来见我吧。”

“是！”

飞云这一回应承的很快，再不敢多虑了。

可他也同样清楚，当年德妃和太后娘娘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世子有了喜欢的人。

而这个人还好死不死是顾城的女儿，一个注定要翻云覆雨的存在！

一夜辗转无眠，天刚一亮，顾云汐就自己洗漱出了门。

父亲依旧闭门不出，就连早朝都称病不去了。

她晓得，自己将欧阳氏逼上绝境，此事对正直的有些过了头的父亲打击很大。

“飞云，陪我出去一趟吧。”顾云汐叫上了功夫不错的飞云，而没有去找棠儿。

飞云疑惑，“大小姐这一清早的……要去哪？”

晨露还重着呢，四下里白茫茫一片，早市都没开，顾云汐却要一人出府，

飞云难免要多问一句。

顾云汐扯了扯在箱子里压得有些发皱的袖口，莞尔道:“去欧阳家，收尸！”

欧阳一族满门抄斩，一些远亲也被牵连其中。

不过幸亏皇帝还没有气昏了头，也只是叫那些远亲离开京华，发配边关。

可欧阳氏的近亲一脉，却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当然，按照圣上旨意，欧阳府邸上下人等，的确应该一条活口都不留。

但万事都不可能绝对，当顾云汐和飞云绕道进了满是血腥气的欧阳府时，

只见一浑身脏污的妇人，正抱着啼哭声非常虚弱的婴儿，奋力的往府外爬行。

那妇人的手脚都被划破了，血肉模糊一片。

一定很疼！

但她却咬牙强忍着，还不断摩挲着怀中婴儿的光头，低声呢喃道:“旭儿，不哭，娘在呢，娘带你出去找外公，娘不会让你死的！”

旭儿？

欧阳旭吗？

欧阳家二少爷的长子，刚刚出生还不足一月的小婴儿。

欧阳侧妃对这个侄子可谓是疼爱有加，在晋王府凡是得了好的，连自己亲儿子亲孙子都不给，直接就叫仆从送去给了欧阳旭。

可如今，这孩子可清楚，自己小小年纪就失去了所有家人，而闹成这种局面的人，就是那个从他出生就对他关爱备至的姑母呢！？

当然……还有她这个推波助澜的人……

飞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云汐愈发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大小姐，您何苦自个儿为难自个儿呢？”

顾云汐惨笑，“我啊，做不成神佛，可也不愿做罪大恶极的坏人呢！”

说罢，在欧阳家二少奶奶彻底断气前，她将那婴孩从二少奶奶的怀里抱起，“你……”那二少奶奶并不认得顾云汐。

顾云汐道:“我途经此处，最见不得这样的人伦惨剧，算是帮你一帮吧，你安心的去，这孩子我会替你养大成人的。”

欧阳二少奶奶听了这样的话，沾满鲜血和污泥的脸上，瞬间绽放出一抹纯粹的笑。

她很快就气绝了！

顾云汐怀中的婴孩像是感受到了母亲的离别，哇的一声，扯开嗓子就是嚎啕大哭。

雾蒙蒙的早晨，下了一场初秋的细雨。

飞云想要替她撑伞，可她却将那孩子塞给飞云后，一个人独自漫步在雨水中。

走过一地的尸骸，每看到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她都会狠狠抽自己一个嘴巴子。

飞云紧随其后，开始还会阻拦一二，毕竟有世子的话搁在那呢。

但后来，当他真正明白顾云汐的矛盾痛苦后，他沉默了。

并且亦步亦趋的跟着顾云汐走完了全程，最后站在欧阳府的后门，她的脸已经完全肿了起来。

“大小姐，咱还是回去吧，这孩子怕是病了，得赶紧找个大夫来瞧一瞧。”飞云用欧阳旭做说辞，只盼着顾云汐不要再折腾自己了。

可顾云汐却只淡淡的笑了笑，“这孩子我养不了，我刚才说谎了。”

飞云皱眉。

顾云汐继续道:“我不那样说，这孩子的母亲就不能安心的闭眼！可你放心，我不会将他弃之不顾的，走吧，送去一户更安稳的人家照养吧。”

她说的更安稳的人家就是……

“世子妃？”一布衣姑娘刚打开门，就被门外一脸青紫的顾云汐给吓到了。

这姑娘就是被江宁祸害，之后又被晋王世子帮衬的童谣！

童谣胆战心惊的将顾云汐迎了进来，

而当她看到抱着个婴孩的飞云时，下意识想要叫人，可却被飞云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要么说童谣是个聪明的丫头呢！

天已大亮，童谣的奶奶还没起，顾云汐和飞云的脚步声也有意压得很低。

待三个人进了东厢房，童谣才一边查看着婴儿病情，一边疑窦重重的问道:“世子妃，这孩子是哪来的啊？身上怎么还沾着血？呀！好烫，发烧了吗？”

童谣怕飞云不会抱孩子，男人又粗手粗脚的，就自己接过来哄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