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徒儿，你这做菜的水准不行啊!”

老者拿捏着手上的象牙筷子，盯着眼前一片冒着黑烟的土豆丝，感觉自己有点下不了嘴。

“望山走了，我还在学，只是学的不太好。”

太素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扔着饵食，丝毫没有看一脸嫌弃的师尊。

“那徒儿你什么时候学得好？也好让小老儿我享享清福，做个富家翁。”

老者皱着眉头，咬了一口筷子上的土豆丝，不耐烦的说道。

瞬间一股带着焦炭的煤烟味直冲口鼻，呛得的他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

“嗯哼……咳咳咳，我不是说撒花椒吗，你这是往菜里撒煤灰了还是什么，怎么一股子煤烟味。”

老者连忙把嘴里的土豆丝吐的一干二净，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满。

“我撒了，只是锅被烧穿了，至于那……煤灰应该是那时候沾上去的。”

一条鱼越出了水面，抢过太素扔出去的饵食，而她依旧不慌不忙，看上去满是平静，似是在思索炒菜的过程。

“那这鱼……额，徒儿啊，你这鱼该不会还是活的吧，我怎么觉得它在动，你这鱼鳞，貌似没有刮干净吧，不，你就是没刮……。”

老者看了眼另一道菜里奄奄一息的鳜鱼，周围摆着几株切都没切的胡萝卜，陷入了沉思。

而当他用筷子夹起鱼的身子时，那鱼的鱼尾突然猛烈甩动了起来，溅了老者一脸的鱼腥味。

老者似是被惊到了一般，就连那筷子的手都不经意间抖了一下，掉到了餐桌上。

而那鱼也就这么的脱身而出，半边身子掉在地上，而那时不时的抖动，弄得它身上沾满了细碎的草屑，就连鱼鳞也脱落了不少。

隐约间老者似乎看到了那条鳜鱼倔强的往湖里不断跳动着，只是那跳动的幅度似乎越发的轻微了，而它的表皮隐约之间渗出了缕缕鲜血。

“咳咳咳，牙口不好，非徒儿之过，吾之过矣，今天这菜，我看还是算了吧。”

默默地敛起地上的鳜鱼，老者装模做样的打了个饱嗝，而后轻叹一声。

状若枯槁的手指轻抚鱼身，顿时这条鳜鱼表面断裂和脱落的鳞片，纷纷开始长出。

如同重获新生一般，原本已经渐渐僵直的躯体，重新变得柔韧而富有生机。

“走吧，你自由了。”

随手一抛，而那条鳜鱼就这么的被老者扔了进去，给这原本就波光粼粼的湖面掀起了更大的波澜，而老者脸上带着些许笑意，似是在为什么高兴一般。

“为何发笑？我不明白”

太素看着自己的师尊，脸上带着些许疑问。

“那徒儿你又为何发问？你师尊我也不明白。”

老人反问了一句，语气之中显得莫测。

太素似是愣了一下，随后看着眼前的这片湖面，陷入了沉思，沉思了很久，而老者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陪着太素。

“不明。”

良久之后，太素似是明白为何发问后，轻声说道。

“是鱼还是我。”

老者低下头，提起了身旁的灯盏。

“是鱼亦是师尊。”

太素的眸似是带着些许光亮。

“那你想问的可是为师所说的那句话啊。”

老者脸上带着泰然自若，而他手上的灯盏似是如同永不熄灭一般，即便微弱，但依旧没有任何熄灭的趋势。

“正是。”

太素点了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那我问你，昔道始，论道行，天地无双，独辟命修诸境，一生纵横恣意，启众生于懵懂，可谓自由。”

老者看着眼前的太素，昏花的眼眸之中带着些许慧光。

“晚年因情所困，自裂道基，崩陨己身，不可称之为自由，但光论道行，古今众生不出五指之数，徒儿甚感钦佩。”

太素皱了下眉头，似是感觉那里不太对劲，但却是说不上来。

“我再问你，昔诸神，烹享众生香火，一生无量寿载，可谓自由。”

“香火有毒，诸神已是身不由己，师尊莫要跟我这种不切实际的开玩笑。”

太素看了眼老者，缓缓停下了扔饵食的手，只是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那我且问你，昔伏羲，卦算知命，了天机地秘，知生克之理，可谓自由。”

老者问了这么一句，此刻的他却是眼眸却是显得迷茫了许多。

“有所凭依，依旧脱不了因果纠缠，不可谓之自由。”

太素摇了摇头，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湖面，此刻的她依旧可以看见方才被跑出的鳜鱼在漫无目的的游着，似乎在适应新的环境。

“那在你看来，这鱼自由吗？”

老者似是笑了一声。

“砧板之鱼，不过鱼缸变小湖，终有所显。”

太素摇了摇头，一指点去，顿时方才还在水里畅游的鳜鱼缓缓浮出水面，就连动也动不了。

但随后，太素手指放下，束缚消失，而那条鳜鱼再次摆脱了束缚，一个甩尾，径直跳入水中，似是有点惊恐的往湖深处不断游去，直至将自己彻底埋进沙土之中。

而太素做的这些，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力量波动，仿若随心而动一般。

老者看到这里，眼眸里带着几分感慨。

但他随后指了指自己，再次问道:“那徒儿，你觉得你师尊我可谓自由？”

听到这，太素深深的看了自己师尊一眼，而后她缓缓说道:“素曾闻师尊贵为少君，掌逆流之河，一生孤寡，没有羁绊，如闲云野鹤一般，不过素亦曾听吾父言语，曾言师尊乃是好吃懒做，混吃等死之徒，属实不要脸面之辈，但吾父也曾言师尊为寻真人遍寻诸方而不得，后一再遁世出世，我怕师尊见不得是自由，不然也不会收素为弟子。”

“倒也不错，只是不知徒儿你眼中的自由又是什么？”

老者捋着胸前白须，嘴上依旧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在意太素说的那些。

“素曾见一人不滞于物，称的上半个自由。”

太素如此说道。

“如此便好，当初我见他时，本就知道他迟早会进此番境界，没曾想，竟是如此快速，我若是没猜错的话，他现在才而立之年吧，果然啊，年轻才是王道，哪像老头我，垂垂老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

老者笑的很开心，笑的很开怀，提着灯盏的他就这么缓缓地往远处走去。

“师尊去哪？”

太素突然叫住了自己的师尊。

“去更大的天地，如砧板之鱼，既临垂死之际，也曾向往远处的云水，我也有一些事情要去完成，等一切事了，我会回来，好好当个好师尊……”

老者缓缓走远，脸上带着些许洒脱。

“那我可需做点什么。”

太素走进前，向老者问道。

“好好做菜，若是不会，找樵夫，他会……”

老者说到这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而湖中的那条埋没在湖里的鳜鱼却是出现在了老者的脚下，只不过此刻的鳜鱼却是变得与老者等身般大小。

老者拍了拍鳜鱼的背脊，随后翻身坐上，乘鱼上天，游于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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