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风华录

《皇宋风华录》

第24章一梦六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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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党惠生做了个梦,梦里那个像唐僧一样絮叨的人又来了。一样的直裰,一样的大氅,一样的网巾,脸上模糊成一团,分辨不清来人的容貌,可话却说得分明。

“小友,咱们又见面啦!”

“可以了,很近了,停下停下,保持安全距离。你是何人?”

“少年人忘性大,我同你说过好些话,还赠了两首诗词。”

“试问歧路应不好,归来依然是少年。你,你······”党惠生瞧瞧他,又看向自己,不住地朝对面指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

那晚的情形一下子映上心头,错不了,还真有这么一人。

他有些慌张,虽然自己穿越到宋朝已经够离奇,但架不住又碰上一个灵魂状的东西,下意识地咽起唾沫道:“你是原来这副躯壳的主人,你才是郭远?”

中间停顿片刻,似乎是经过了思考,那声音才响起。

“这孩子早慧,但思虑得过多,我跟他提过多次···可惜,终究还是身子柔弱了些。而且面相也不好,山根处有沟壑,生生把气运断开,人中窄短,妥妥的早夭之兆。还没等我教他填词,人便去了。”声音舒缓流畅,语气透着遗憾,偏又看不见脸,让人觉得滑稽异常。

党惠生见他否定得很干脆,胆气便壮了几分。此人说话逻辑缜密,像是经历过生死,便祈祷他不是什么化形的妖精怪物,私下开始盘算其底细虚实。

“别说废话,也不要东拉西扯,好好回答我上一个问题。”他双手结印,摆出密宗九字真言的法决,又觉得不够威风,干脆学起李小龙的招牌动作。

那人没法子,这么长时间没人倾诉,好容易遇上一个,自然不愿轻易触怒对方,便冲党惠生道:“我活了七十六,又在虚空中不知度过几何,现在比你早来一年,憋闷了一年,又观察了你一整年。一年复一年,早已磨平了性情,对害人实在没有兴趣。”

“那你是人是鬼?”

“曾经是人,现在是鬼,咱俩都附在这孩子身上,算是同僚,用你们的话讲叫同事!”无面找了个自认为靠谱的说辞。

党惠生越听,眼睛里的光芒就越亮,几乎不能直视,像是发现什么新物种。

“你也是穿越过来的,让我平复一下,我平复一下。有几个问题,让我梳理一遍,人类登陆火星没有?阿凡达还有没有续集?娱乐圈都整顿完了?日本岛是不是沉入海底?······”也不待对方回应,他一口气问出十几个问题,每次无面想要打断,又是四五个疑惑突然从嘴里蹦出来。

无面见他有些犯嗔,断了打扰的念头,少见地闭上嘴。因为他也有相似的经历,心中感慨自己是如何熬过那段日子。

说着说着,党惠生语速变慢,竟主动沉默下来。许久后憋出一句话,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无面,哭丧着脸说是想要吃火锅。重辣,不,是特辣,吃到拉稀也没关系,突然就哭了起来。若在梦里铺了地板,只怕还要在上面打滚。

哭到一半突然又停下,发现不是什么公共场合,仍然是在梦里,又接着号起丧来。无面的头脸处一片混沌,若真有嘴巴,此时一定咧得直歪歪,想着世上还有这等人,真是既可笑又无耻。

“我阅读过你的记忆,那确实是一个不一般的世界。”无面说道:“人能飞天,可遁地,还能潜深海,遨游九万里,属实不可思议。”

话音又一转,“不过我看你们也吃五谷杂粮,也分人情冷暖,看世态炎凉,才知道那里也是个活生生的人间。”

“兄弟,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到了宋朝,或者说你是怎么死的?”党惠生问道。

无面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拍起大腿。党惠生前世见过无数种笑,微笑、轻笑、大笑、狂笑、苦笑、假笑、冷笑,却没有一种笑像他这样,有些畅快,笑得恣意洒脱。

“哈——哈哈,他们说我是老死的,是病死的,却从来不见人说我是被捂死的,就和李贽在狱中自刎而死一样。张党压我,魏党劾我,浙党侮我,我泰州学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字。死藏着一把刀,薨也有一把刀,最后又有甚么区别,不过是一抔黄土。”无面说道。

“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要论死得离奇,还得看我。”党惠生的记忆回溯到2023年年初的一天,“那是个下午,我坐车去四川阿坝州一个偏僻的县城演讲,走的盘山路,一边是湍急的金沙江,一边是悬崖峭壁,危险的很,十几个小时都看不见平地。”

“司机也大意,在高海拔地区染上感冒,感冒了竟然敢继续开车,最后晕晕乎乎一头撞到树上。当时如果方向盘往左多打一寸,怕是都要去河里喂鱼。”

“我也很庆幸,虽然全身粉碎性骨折,但至少捡回一条小命。救护车将大家送到一个叫壤塘的地方,那里条件艰苦,没法进行手术,又折返到马尔康。听说那里是州府的所在地,医疗条件相对要好。”

“手术很成功,断掉的骨头都用钢板固定,当时已经联系上家人,所以很有些轻松。可惜夜里发生一件事,一切都彻底改变了!”他遗憾地说。

“什么事”无面不解。

“地震了,大地震,天崩地裂。”

“你——”

“问世间悲为何物,直教人躺着砸死。没错,因为我不能动!”

无面的气息愈发扰动,颇有些严肃的说:“你若生在我那年月,就凭这故事,我也得收你做入室弟子。”

“具体说说,哪朝哪代,是不是名人,可不可以抱大腿?”他来了兴趣。

“我乃大明···算了,用你们的说法,我是明朝人士,生于嘉靖,长于万历,做过一些小官,却没什么名气,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不是张居正?”

“张江陵有干才,可惜为人恋权护短,刚猛有余而不得醇和,这样的人难有善终。”

“你有没有六个老婆,不是唐伯虎?”

“某画艺不精,不如徐文长、唐伯虎多矣。”

“也不是杨慎,大词人、文学家,诗文特好的那个?”

“他是我曾祖辈的大前辈,这个玩笑开不得。”

“难不成你是武官,弓马娴不娴熟,认识戚继光或者李成梁?”

“你若去了大明,迟早要被人打死。”

“武将都这么粗鄙,见人就打?”

“上面那几位也要打你。”

“为什么?”

“姓名可不能随便叫的,很没有礼貌,形同骂人。”

“最后一个问题,以后咱们要往何处去?”

这个看似很有哲理的问题,却让无面陷入了沉思,他幽幽的开口,像是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

“六十年一个甲子,从郭远到我正好十个甲子,六百年光阴,而后又是六百年寻到你,我想这就是所谓的机缘。你、我和郭远的记忆终究要融为一体,不再分彼此,甚至连脾气秉性也会渐渐混元。到时候就会真正变成一个人,一个全新的人,而我已经慢慢察觉到了。”无面的身影暗淡,不如先前凝实,似乎还带着倦意。

“期待下次的相遇吧,小友。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你也得教我擒住鳄鱼的诀窍。”

少年豪气几时成,断酒辞家向此行。

夜半梅花春雪里,小窗灯火读书声。

身影连同脸上的混沌一齐消失在暗处,他究竟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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