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作家。”周瑜笑了笑。

言岚轻轻点了点头：

“挺好的，是一个蛮有意思的理想……你很喜欢写东西吗？”

“偶尔会写。”周瑜摆弄着筷子，答道。

“好嘛，原来你还是个文艺青年啊。”学姐感叹一声。

周瑜面色不变，但实际上有些脸红，他以前确实经常在夜里写一些十分矫情的句子，写完之后还会陶醉于自己的文采。

然后第二天早上醒来一看，恨不得钻进地缝里面去，伤春悲秋，满腹愁肠，最后羞耻地把“大作”丢进垃圾桶里。

辛弃疾说的好啊，为赋新词强说愁。

现在回忆这些事，周瑜有些想笑。

大概，少年少女们都曾在某个安静的深夜里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咬着笔盖，托着下巴，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倾诉自己的思绪，窗外的仲夏送来蝉鸣，或是雨声。

有人会觉得，小孩子哪有那么多情感和故事需要记载，但周瑜不这样觉得。

成年人写一些东西，常常一张纸写满了经历，字里行间都是道理；小孩子不一样，他们会在纸上描绘憧憬——宇宙、爱、一顿美餐或者江湖。

看周瑜好像走神了，言岚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等着。

“抱歉……”周瑜回过神，揉了揉眉心。

言岚嘻嘻一笑，道：

“没事啦，那些大作家不都经常走神吗，灵光乍现，我理解的。不过我有点好奇，你既然想当个作家，为什么专业选了法学，没有选汉语言之类的呀。”

“学法是因为想当法师……”周瑜玩了一下烂梗，然后解释道：

“当时报志愿的时候，因为我是省外的学生嘛，所以只有少数几个专业可以选，里面没有汉语言，我就选了第二感兴趣的。”

“那你怎么没有选择山东的学校呀。”言岚问道。

周瑜挠了挠头：

“相比为了想学某个专业选学校，我更希望学校在一个远点的地方，还有寝室，睡起来能舒服点。”

“为什么？”言岚有些不解。

周瑜咧嘴一笑：

“因为以前我还挺差劲的，所以想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想变好一点。而且我以前挺倒霉的，换个地方，说不定运气也会好一些。”

“你觉得成功了吗。”言岚歪了歪头。

周瑜看着学姐的眼睛，笑道：

“至少运气变好了。”

言岚假装没有听懂周瑜的话，正好老板把汤和蒸饺端了上来。

“你快尝一尝，很不错的。”言岚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热气后一口喝下。

周瑜喝了一口自己点的排骨板栗汤，冲言岚比出大拇指，味道确实很好。

言岚起身从消毒柜里拿出一个小碟，然后盛上了一些辣椒酱，放到桌上，道：

“可惜你不能吃辣，不然的话蒸饺蘸着这个吃，简直是完美。”

周瑜夹住蒸饺的筷子停在面前，他谨慎地盯着小碟里的辣椒酱，恍惚间从中蹦出了一个手拿叉子的小恶魔，对周瑜叫嚣：

“来啊，我可是学姐盛的，你好意思不试试吗，吃我啊，吃我啊！”

周瑜咬咬牙，在言岚讶异的目光下把筷子伸向辣椒酱，然后用力蘸了一下。

“你……行吗。”言岚看着周瑜如临大敌的表情，担忧地问道。

男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

周瑜感觉自己被轻视了，他把蒸饺放在嘴边，一口咬下，入口之前，他似乎听到了辣椒酱得意的大笑声。

辣意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舌头上好像有许多根针一同扎下，周瑜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辣椒就这？”

“年轻人，逞什么强。”言岚跑去给他接了杯凉水，然后盯着周瑜额头上的汗珠。

……

时间将近九点，学校道路两侧的路灯洒下鹅黄的光芒，许多学生抱着一摞书从图书馆中走出。

言岚咬了咬嘴唇，羞愧道：

“看别人多努力，我都好几天没有看过书了，太颓废了。”

周瑜厚着脸皮开口：

“毕竟是放假嘛，这叫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

言岚白了他一眼：

“现在还是最能努力的年龄呢，怎么不努力一把呀。”

周瑜继续辩驳，还试图用一些手势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劳逸结合嘛，该浪漫的年纪浪漫一点也没问题。”

“呸。”

言岚啐了一口，无语道：

“强词夺理有一手，你怎么不加入我们辩论队啊，还能为学院争光。”

周瑜嘿嘿一笑。

走到第二田径场门口，周瑜慢下脚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学姐，要不要去溜达一圈。”

“走吧，作为大三的老年人，也该锻炼锻炼了。”言岚应诺。

两人走在田径场的跑道上，言岚哼着某段旋律，周瑜正在回忆是哪一首歌的时候，听到学姐开口：

“你说你喜欢写东西，那有没有什么大作，让我开开眼呗。”

周瑜心头一震，还是来了。

他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

“最近倒是没写什么，不过开学那两天我在车站等车的时候，写了一首……类似于诗的东西。”

周瑜觉得自己写的那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诗，顶多就是许多相似语句的拼凑。

“我可以看看吗，周大作家。”言岚稍稍抬头，对着周瑜眨了眨眼。

“我好像没办法拒绝？”看着学姐的笑容，周瑜无奈地一摊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找到一个标题为《车站》的文档。

“车站？”言岚接过手机，饶有兴趣地打开文档。

你见过了多少故事，

白炽灯下人来人往，

可又感觉比戈壁荒凉；

人们陌生着靠在身旁，

呼吸间筑了一堵墙；

这一隅总是嘈杂，

谁又能听谁说话；

只有光和铁轨在这里，

牵手重逢，拥吻别离；

真话假话都装进旧铁皮，

你从哪来去往哪个方向，

现在又在思念谁的路上。

言岚的表情很认真，口中还在小声地念着，过了一会儿，学姐把手机还给周瑜，轻笑道：

“这就是一首诗呀，还不错嘛，有模有样的。就是哪来那么多情情爱爱的，跟个沧桑老男人一样。”

周瑜接过手机，有些羞耻，这些句子自己看起来还行，但是拿给别人看的时候就会很尴尬，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自己喜欢的女孩。

看完周瑜的“大作”之后，言岚继续哼着歌，周瑜这才想起来学姐哼的是《走马》，他把言岚的声音代入到这首歌里，感觉很搭。

两人溜达了一会后，在田径场的一个角落坐下休息，言岚扭头看向周瑜，眼神玩味：

“你这么爱写爱情，是不是谈过不少恋爱啊？”

周瑜后背一凉，虽然看起来学姐只是随口一问，但他意识到自己如果回答不好很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深吸一口气，周瑜准备坦白交代：

“有谈过几个，但是……初中生嘛，就跟闹着玩一样，手都没牵过，也没约过会，谈个两天就莫名其妙的分手了，那时候都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就是觉得谈恋爱很酷，跟哥们一说倍有面子。”

“初中？”

学姐瞪大了眼睛，震惊道：

“你也太早熟了吧！”

周瑜一脸窘色：

“其实那时候我也什么都不懂，你都不知道我办过多少蠢事……”

言岚刚从震惊之中缓过劲来，她看向额头上写着“早熟”两字的周瑜，道：

“有多蠢？”

“蠢的令人发指……”

周瑜开始讲述自己的“黑历史”：

“初一的时候，我跟班里的一个女生谈恋爱，她家离我家很近，然后有次周末晚上跟她出去玩，走到小树林里，她突然跟我说她的手冷。”

言岚精致的眉头微皱，嘀咕道：

“人家这是要你牵她的手啊，你魅力不小啊。后面呢，你怎么做的？”

周瑜尴尬地一笑：

“我跟她说，你手冷你揣兜里啊，跟我说有什么用，难不成想揣我兜里？”

学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周瑜松了一口气，自己算是避过这道送命题了。

笑完以后，学姐抱着膝盖看向夜空，十分入神，周瑜静静凝视着她的侧脸与上扬的嘴角，试图知道学姐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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