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教师的七色人生

《一个女教师的七色人生》

第18章 给我五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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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自己看。要保守治疗,就不能停药,要手术,就交手术费。自己决定,要是伤口感染了,这个也得切掉,还要消炎,多出许多钱来。”

医生说完就走了。

梁进发妈妈急了,赶紧去找陈芷汀要钱。陈老师已经承诺给她资助二千元,她因为惭愧没好意思应承。不出声也是要的意思。管他该不该的,先拿两三千救急。以后的事来了再说,钱急了再要。

到了学校说找陈老师,保安不让进。非家访时间,进学校前得有老师的电话通知。梁进发妈妈打电话给陈老师,没人接听;用保安室的固话打,也没人接听,疑心老师说给钱是假,要躲她是真。施展老作派硬闯,保安急了,一拉一扯问吵闹起来。一个非要进,一个就不许进,拉拉扯扯随着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发展到动手动脚,走到升级到拳脚相加。

贾主任接到电话小跑着出来,举着手机给她看陈老师的请假短信。梁进发妈妈无法继续施展,儿子还在这读书,不能像闹大街一样在校道撒泼打滚。存着一颗让儿子出人头地的心,做父母得就得收敛起一身泼皮无赖的技能,不然的话,怎么对得起以后西装革履住高楼开豪车的儿子。

忍下一口恶气到医院找陈老师。

到了医院,没敢直接进病房。刚才拉拉扯扯,头发搞得乱蓬蓬,这还好弄,五爪金龙扒拉两下就行了,只是上衣扣子扯掉两颗,得用手抓在胸前。外裳里面的背心是破的,露出来不太好看。

透过门缝窥头窥脑地看了看,陈老师躺在门边的床上,脸色似乎有点白,——但也许就是那样,靠在床头喝粥。能吃东西就不能叫病。那个面容不善,看着不好惹的男人在对她说什么,好好休息,其他的别管,多住几天权当调养之类的话。

看着男人跟陈芷汀的关系不一般,梁进发妈妈不敢进去,也许就是级长说的律师老公,更得躲远点。虽然觉得自己笨,但这会儿,感觉自己一下聪明起来,想来想去,想明白了,愤怒的洪流倾泄而出。

啊——原来你是为了不给钱躲到医院里,还叫来老公守在旁边,随时打官司。不愿意给就明说嘛!装出一付好心肠的样子,说帮助我们不要还,不要影响孩子读书。我感恩戴德啊——多好的老师——然后呢?悄悄跑到医院来躲债。哼!老天有眼,让我也抓住你们的把柄。你老公在外面搞女人你不知道吧?2000元都不舍得给,那么有钱还那么小气。扣门!我现在要让你们出……1万!2万!对!2万!

她给弟弟打了电话,告诉他情况。男人住院期间弟弟一次都没出现,本来应该不理他,可这会儿,顾不得了。她继续守在医院等着抓新把柄。把医院等着她交钱继续给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她感觉像要跟人干仗一样兴奋。愤怒!血在血管里呼呼地流。拼命!不把你干掉誓不罢休。

“律师——先生——,你——你给我5万元……5万元就可以了。5万。我就不告诉陈老师。”

“什么?”

裘江看着这个妇女,和她身边那个看着好像地痞流氓,眼神躲躲闪闪又透着卑微和怯懦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不识起倒!竟然敲诈到律师头上来了。裘江面色不变,心里好笑。

梁进发妈妈看出对面的男人不仅没有恐慌,似乎还在进行冷静的谋划。跟她最初想像的情景差距太大。她开始有点紧张。但她也算是经历过风波浪头的,很快镇定下来。她喘几口粗气,掂量着自己可以使出的招数。大喊大叫撕破他脸皮,看他能咋地。打架咱不怕,骂人是强项,胡闹最拿手。她想得明白,这类有头有面的人物最怕什么?丢了面子呗!不怕丢人的就一定会跟她动手。那岂不正好,地上一躺,警察来了都不怕。老天爷最公平了,给谁们一个贫贱的出身,就给谁们一个撕扯不破的厚脸皮,口水浸不烂,刀枪砍不破;给谁们一个显摆的地位,面上光光,就给谁们贴一张薄薄的面皮儿,别说扯了,吹一下都红通通地怕丢丑。可不是好治嘛!

她想得很通透了,可是这个男人却还是有点拿不准。虽然西装革履正襟危坐,二目放光,一脸清明,但微黑的面孔,粗线条的五官,倒有点像农民出身的模样。严肃冷漠中透着强硬,居高临下的眼神中透着蛮气。她得出一个最基本的判断:这是一个从农田里爬上来,洗脚上岸穿鞋袜,进到城里套上西装摇身一变的半成品货。

裘江也在打量着她。鲁莽、率直的种田人,进到城里打几个滚,又发酵出了狡猾而愚蠢的气味。他不说话,必须说就尽量少说,先听她讲完。心里暗暗思忖怎样对付。

妇女递过被汗手浸得潮乎乎的相片。相片冲洗的并不清楚,但是裘江与纹纹相拥,接吻,走进大楼的样子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熟悉的人,比如陈芷汀,能够辨认出男人是谁。虽然从证据的角度来说,这几张相片不足为凭,但是从人情的角度出发,如果陈芷汀认定男人是裘江,裘江无话可说。老婆大人才是家庭法院的最高审判长,一锤定音,判你有罪没商量。

冷心冷面的裘江不动声色。他突然明白了,这个家长一定是到医院去找陈芷汀要钱,偷听到他打电话,专门跟到这里来。

妇女和男人看着裘江波澜不惊的脸,渐渐不安起来。男人的腿在轻轻抖动,妇女狠狠看了他一眼,他强自扮得镇定自若,轻轻摇摆身体,流露出一付地痞无赖的样子。

裘江含义不明地笑了一下,要这两个人等等,进了里间办公室,一会,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进来给他们一人送了一杯矿泉水,因为不知道裘江会怎样对付他们,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没有敢喝。

又一会,那个倒水的女人请他们二位进到里面一间小办公室里。

裘江客客气气地让好座,半倚在深红色皮椅上,双手抱在胸前,沉吟良久,忽儿淡然一抿嘴,松开双臂平放到深褐色大办公桌上,身体前倾,轻轻一抬右手,开口道:

“麻烦二位再做下自我介绍好嘛?”

“二位来找我,自然有事啦。麻烦二位将你们的要求再说一遍好嘛?我看可以办不?”裘江的语气和态度都很有亲和力。

“二位的意思是说,你们手上的相片是我跟另外一位女士的,你们认为我们有不正当关系,如果我给你们5万元,你们就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太太陈芷汀老师是吧?”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来敲诈我呢?我们并不认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呀。”

“因为我是陈芷汀老师的老公?陈老师答应给你们两千元救急但是她住进医院没有给,是吧?”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陈芷汀老师给你们两千元钱呢?”

“噢——她给了你儿子一串葡萄,你儿子跟你男人吃了后拉肚子,看病用了钱,还有你男人因为肚子疼做工伤了脚,住院要用钱。——是吧?”

“陈老师这钱是必须给的还是她想帮助你们自愿给的?”

“你去找陈芷汀老师拿钱交医药费没找到,就想拿相片来找我让我给钱。——是吧?”

“如果我给,看在你们拍的相片的份上,会更多点,是吧?”

裘江不紧不慢地问,好像很随意,妇女不知不觉地跟着他做了一个又一个肯定的回答。

梁进发妈妈应承得越来越慢,越来越犹疑。她觉得有问题,又不明白问题在哪里。狐疑让她不再回答,只是反复强调:“给我们钱我们就什么都不说。”

裘江好像也想明白了,他加快语速,说:“这样吧,你们给我讲清楚,到底是吃葡萄吃坏了肚子还是吃面吃坏了肚子,有医生证明嘛?如果没有证明你们实话实说我可以考虑你们的要求。”

“真的嘛?”

男人和妇女虽说有点不相信,但双眼还是闪出兴奋的光。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妇女好像下了决心。她把紧张的身体放松,把坐得僵硬的屁股动一动,身子向前倾了倾。

“医生说,我吃了葡萄没吃肉,没有拉肚子,他们父子俩吃了葡萄吃了肉就拉肚子,应该是肉有问题。还有就是可能葡萄也没洗干净。还有就是,应该吃完饭再吃水果……”

“陈老师对我们孩子好,我们也知道,可我们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

妇女突然有点控制不住,哭哭啼啼地说:

“律师大人你帮帮我们吧。我肯定不把你搞女人的事告诉陈老师。我不破坏你们家庭。可是我男人,是家里的劳动力,脚不救过来我家就完了……我孩子……不肯去学校,说同学和老师都讨厌他。可是咋办呢?他爹的脚不治好我家就完了……要先救男人啊……我不要你五万块了,你给我两万就可以啦……一万也行啊……”

男人碰她好几次,她才醒悟过来,赶紧擦干眼泪,又盯着裘江探究他的意思。

裘江没有被她的眼泪打动。他坐直身子,从前面文件夹下面取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冷冷地说:“综合你们刚才所说,我认为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敲诈罪,我不能给你们一分钱。你们先是敲诈陈芷汀老师,已经是犯罪,现在又来敲诈我,是罪上加罪。相信法律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至于你们手上的相片,你们拿着吧。给陈老师看也没关系,你们告诉她比我告诉她还更好。”

梁进发妈妈才发现裘江的刀子早就准备好了,她站起来,呆呆地,好像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她想撒泼大闹,办公室冷冷的气氛让她没处把“泼”撒出来。裘江透着蛮气的眼神告诉她他不怕她,他清楚她想干什么。她站在那,直喘气。手脚在抖。她要爆发。可是她已经被人揭穿了底牌。她要有一个引爆她无所畏惧的彪悍能量的导火线。谁进来,推她一下,或者……

裘江拨弄小小的录音机,突然小小的东西里面传出一种奇怪的声音,是他们的,可是又有点陌生。

“……医生说,我吃了葡萄没吃肉,没有拉肚子……

陈老师对我们孩子好,我们也知道,可我们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

“啪!”裘江关了机子。

“是我叫警察拉你们坐牢,还是你们自己走?”

梁进发妈妈想骂人,可是对手跟她不在一个层面。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裘江,目光凌厉而冷静,高高在上,骂阵对不上碴口,打人碰不到脚面。她像一只受伤的麻雀,勉强站在树梢顶,对着老鹰叫嚣,而冷厉的老鹰在高空静静滑翔,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梁进发妈妈想大哭大闹,又没有一个人进来劝她走或者拉她走。那个递水的女人再没出现。她的哭声和眼泪被办公室里的冷气冻僵,发不出来。因为紧张,因为好一会没喝水,她的嗓子又干又紧,发不出声音。她感到一阵阵发晕。

裘江按铃,一会,进来两个保安,叉开两腿,双手抱在胸前,死盯着他俩不说话。她希望这两个保安过来拖她,拖她出去,可他们只是盯着她看。一眨眼工夫,裘江拿起公文包,装起小录音机,推开另一个门进去了。她等着他出来,从她身边走过去时抱住他,大喊大叫坐在地上死不松手,看你怎么办,不拿钱来?没门!

她眼定定地看着那个门,棕褐色的眼珠闪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死光。那个门静止得像千年冰山,没有一点要开化的动静。好一会儿才明白,那个从农村泥土地里上岸的城里人已经从另一个门走了。他走了,根本不需要从她身边经过。他在农村长大,知道农村人吵架耍赖的模式。他根本不过招!摆了一出龙门阵就走啦!

男人看女人脸色蜡黄,身体阵阵发抖,看两个保安开始把手叉在腰间,似乎就要抽出腰后别的警棍,吓得小腿发软,手忙脚乱地把女人往外拉。梁进发妈妈不要出去。不要出去。要闹!要大吵大闹。可是弟弟死命拽着她往外走,不等她调整思路再鼓勇气,选择目标站稳脚跟,已经在外面了。

出到大街上,正午刚过。秋天的余热像一个大蒸笼,热浪滚滚扑面而来。刚才的世界好像一场梦。男人的汗瞬间布满全身。梁进发妈妈还是脸色蜡黄。为了跟踪,弟弟叫了辆的士,到了地方要200元,给钱时的那一种痛让她差点背过气去。弟弟反反复复说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一旦成功……可是给过钱之后她的天就是黑的,哪里有什么成功?她连买瓶水都没舍得,就这样昏头昏脑口干舌躁地走进去,目瞪口呆浑身僵冷地走出来。她看看天,看看地,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天和她的地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她机械地随着弟弟慢慢住车站方向走,边走边小声的自言自语:怎么变了呢?怎么变了呢?男人明白她在问什么,本来是他们来敲诈别人,怎么变成了他们被别人威胁?看她神色不对,男人也不敢找什么我们没有经验下次再来等等的话忽悠一下,搀扶着她问:“我们回家嘛?我们回家嘛?”梁进发妈妈没有回答,一会,才才想起男人还在医院等钱给药。

整整一天了!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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