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用五分钟便从唐益的异能中醒来，但是为了消化唐益记忆造成的影响，徐克用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

看一部感人至极的爱情电影，人们尚且会在一段时间里变得多情且敏感；更何况全身心带入一个人的记忆中，经历了整整七天的光阴。

起初徐克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徐克用以为唐益的异能只是用以体验记忆，一旦结束便会消除影响，就像徐夭夭使用异能幻化冰箭，异能结束冰箭会消失一样。

但徐克用很快发现了些异常。

徐克用每天会面不同的学生，以不同的说辞和筹码进行“说服”，在唐益异能的第二天，徐克用惯常与某名学生进行“交谈”，当侍从开始将钱堆叠在桌上时，徐克用第一次对自身行为感到深沉的厌恶。

从未有过的厌恶。

而在之后，当徐克用看到跟着徐夭夭的夏楠莺时，他竟然感到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一种陌生的、难以抵抗的情绪莫名生出，使得他失神盯着夏楠莺看了许久，直到被徐夭夭不耐烦打断才回过神来。

无需太复杂的思考，徐克用很快将问题锁定在唐益身上。

“记忆”不是外在的事物，它与“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在融入唐益记忆的同时，不可避免要受到唐益记忆的影响。

与唐益的放任问题不同，知晓问题的缘由后，徐克用很快找来专业人士，详细咨询记忆与人格的问题，并且尝试解决他所遇见的问题。

现在的徐克用已经基本恢复正常，而在有过那次的体验后，徐克用敏锐察觉到唐益身上的异常。

那种空虚与厌倦，徐克用太熟悉了，这是他曾有的感觉与状态，徐克用几乎立刻肯定，唐益遇上和他一样的问题。

“你知道什么？”

听到唐益的问题，徐克用脑中掠过过去数天的经历，笑着说道：“唐益，这不是你第一次使用异能，同样不是你第一次查看别人的记忆，难道以前你没有想过，记忆的混杂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吗？”

唐益想过，也曾短暂忧虑过，但是唐益未曾因记忆的混杂遇过严重问题，所以很快便压下了心中的忧虑，接受了记忆带来的影响，将其视为异能的普通后遗症。

陈念也会查看别人的记忆，同样会受到记忆的影响，既然陈念可以一直保持状态，相比他也可以，唐益一直这样安慰自己。

直到此刻。

唐益望着徐克用陷入了沉默。

在空虚感觉退去后，唐益察觉到他方才的异常。

坐在长椅上看着来往行人，有那么一瞬，唐益心中冒出一个念头：

也许所有的感情都只到这种程度，那些常人追寻歌颂的伟大感情，都只是鲁莽愚蠢产生的激情，是一时一刻的热烈，而不是稳定持久的真实。

联想到夏楠莺等人没有联系的行为，这个念头越来越强，在唐益心中滋生更多的空虚与无谓，唐益甚至开始考虑他与夏楠莺的关系，如果不是徐克用突然出现，甚至开始考虑断开与夏楠莺的联系。

那可是夏楠莺！

对唐益来说，这明明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答案，而他竟然只因一件小事，认真思考放弃夏楠莺的可能？

这已不再是无关紧要的改变，而是彻彻底底的转换，简直就像是......被另一个人附身了。

榕爷没有体会到唐益的心情，飘到唐益的眼前：“唐益，走，去外面转转，带我看看新地方。”

唐益没理会榕爷，他在仔细思考徐克用刚才的话，听徐克用的意思，徐克用应该遇上了相同的问题，并且解决了问题。

唐益略作犹豫，向徐克用问道：“记忆的混杂会有怎样的影响？”

唐益已经做好徐克用提出要求的准备，没有想到徐克用只是微笑问道：“两个人格混杂会有怎样的影响？”

“呃......精神分裂？”

“记忆的混杂，便是人格的混杂。”

“但那只是记忆，而且只是短短几天的记忆。”

“记忆不是独立且割裂的东西，而它与人格的关系，也远比你以为的更加密切。”

徐克用伸手抓住一片空中飘落的树叶，捏在指尖仔细端详，对唐益说道，“就像这片叶子，看起来与其他树叶毫不相干，和整棵树相比更是不值一提，但是只要有合适的条件，它同样可以演变为大树，生出葱郁的枝叶。”

唐益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明白徐克用的意思了。

记忆是人格的一部分，并且能够充分体现人格，转换“宿主”之后，残缺的记忆可能逐渐补完，形成趋近原本“宿主”的人格，进而对新宿主造成影响。

然而唐益仍然困惑，他继续问道：“以前我对其他人用过异能，好像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一瓶盐水融入另一瓶盐水，尽管浓度不同，它依然还是盐水，但是一瓶盐水融入糖水，它就变成与两者都不相同的东西。”

唐益：“我不明白。”

徐克用：“这么说吧，人格之间差异越大，记忆之间冲突越剧烈，最后导致变化的可能性和程度都更大。”

差异吗？

唐益一时有些无言。

唐益想起了余生，他曾看过余生的记忆，的确受到严重的影响，但他好像很快从中脱离出来，过程中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

对比徐克用，唐益认为他和余生的差异更大，然而事实却是徐克用对他造成了更大的影响，如果不是徐克用突然出现提醒他，也许唐益会继续陷于虚无的状态，甚至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

想到这里，唐益抬起头，疑惑问道：“为什么要帮我？”

徐克用没有隐瞒，微笑说道：“因为许千秋。”

这真是个令人意外的答案，唐益脸上显出更多的困惑。

“你怀疑何诎的话，但我却相信，许千秋重视你。”徐克用轻轻将树叶压在申请表上，“拥有这样的异能，你值得站在更高的位置上，而不是在地字班安稳地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