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在穿衣镜前打量自己。

为了面试，他特意穿了套褐色韩式小西装，再打上深蓝色领带领带，配合花花公子休闲皮鞋，整个人精神焕发，看起来焕然一新。

“不错，比你们学校那套破西服强多了！”叔叔帮着整理好西装外套上的褶皱，满意地打量路明非，“我们明非身材也不错嘛！那套破西服把我们明非的长腿都遮住了。”

“婶婶，叔叔，鸣泽，我要上了！”

“加油！”

路明非和家人们比了个拇指，转身走出家门，走向公交车站。二路汽车恰到好处地准备发动，路明非扫码上车，奔赴战场。

……

……

仕兰中学，大会议室。

路明非到得很早，等待面试的除了他，竟没有第二个人到来，只有个穿着黑西装的家伙站在门口。见路明非来了，西装男子上前两步，示意他出具面试证明。

“先生您好，这是我的证明，请检验。”

“好的，先生。”

路明非双手递上邮件的PDF打印件。西装男子双手接过，核验完毕，盖上自己的私章，将文件交还给路明非。路明非接回证明，坐在沙发上。

他注意到了那个私章。

章的名字是“叶胜印”，只有三个字。

“叶先生就是写这封邮件的人，我猜得不错吧。”

路明非见时间还早，索性直接从邮件开始和叶胜套话。

“是的，我是美籍华人，还没忘掉祖先的语言，所以学院委托我来写这份邮件。”

“面试不只有我一个人吧？”

“是的，不只有您，还有很多人。但恕我职责所在，不能告诉您都有谁，路先生。”

“我理解，其实我也不想知道都有谁。”

“这是为什么呢？”

“能被你们选中来参加面试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心态不错。”叶胜一指旁边的桌子，“那里有咖啡。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半，路先生可以喝一杯咖啡提神。”

“感谢。”

“路秀士今天可以啊！”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路明非回头，就看到了赵孟华。

“赵大少爷也来面试？”

“这学院给我发了邮件，我就来了。”

“那里有咖啡。”

“哦！”

赵孟华喜形于色，直接走过去端起咖啡杯，就地品尝。叶胜微笑着看赵孟华，直到赵孟华将杯子放下。

“感觉如何？”

“手磨曼特宁，味道很纯净，我喝过最好的咖啡。”

赵孟华做出了很高评价。

“这是教授的手笔。”

“感谢教授。对了，来面试的只有我和路两个人么？”

“不只有我们。”路明非在赵孟华耳边低声说，“咱们年级有名有姓的少爷小姐应该都会来。”

事情的发展正应了路明非的预测。苏晓樯、陈雯雯、柳淼淼，还有几个他们不认识的男生女生陆陆续续到来。

“一共十个人已经全部到齐，现在开始宣读本面试要求。”叶胜拿出随身iPad，清了清嗓子，高声朗读，“一，每次面试只有一个人单独进行，其他人不许偷听；二，单人面试结束后，被面试者须立刻离场前往隔壁的休息室，不许向其他尚未进行面试的被面试者提供题目信息；三，所有面试题目严禁外传，最多仅限于你们内部交流。违反以上三条者取消面试资格，并第一时间退场接受检查。四，回答问题和陈述时所用语言随意，不必须是汉语或英语；五，问题没有标准答案；六，每个人的时间不限。听明白了么？”

“明白！”

十个人齐刷刷地回答。

“好。”叶胜又看了眼时间，“现在是北京时间下午两点十五分，面试时间定于下午两点半开始。同学们，你们有十五分钟的准备时间。现在开始倒数，下午两点半准时回到这里，迟到者自动取消资格。”

同学们各自去进行准备，五人小团体很自然地凑到一起，叽叽咕咕地商量着什么。叶胜看着他们的表现，脸上依然挂着招牌的微笑。

……

……

路明非莫名地有些紧张。

前面五个不认识的男生女生出来的时候都是摇头叹气，人均没用十分钟。赵孟华是表现最好的，坚持了半个多小时，但出来的时候那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很乐观。

“下一个，路明非。”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路明非还在努力摆脱紧张感，叶胜就点了他的名字。

“加油！”

苏晓樯朝他做了个鬼脸。路明非也笑笑，跟着叶胜进入会议室。

大会议室很空旷，只有一个很漂亮的女面试官坐在当中。她穿着与叶胜相同颜色的西装套裙，搭配玫瑰色领结。

但路明非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服装或容貌，而是她的笑容。

那笑容让路明非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你好，我是面试官酒德亚纪。”

女面试官站起身，向路明非鞠躬致意。

“おはよう，私はLu Mingfeiです。”

路明非回以幅度更大的鞠躬，用日语自我介绍。话刚说出口，他就感到一阵尴尬。

同样尴尬的还有酒德亚纪。

日本人说汉语，中国人说日语。

如果有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以为他们在翻拍谍战版《雪豹》，路明非饰演周卫国，酒德亚纪饰演与周卫国做对手戏的女军官。

“我们用汉语还是用日语交流比较好，路先生？”

“我日语水平不太行，只会日常交流，特别复杂的我不会。”路明非更尴尬了，“酒德小姐的汉语水平应该比我的日语水平高。”

“好。那么，面试现在开始。”

酒德亚纪也拿出了与叶胜相同制式的iPad。路明非平心静气，等待她提问。

“你相信外星人么？希望外星人与地球接触么？”

酒德亚纪柔声细语。

……

……

路明非有些发晕。

自己选择的不是历史学专业么？这是啥问题？外星人？！哦对，关于埃及金字塔和玛雅纪年的民间传说中都有外星人的身影，她一定是在考察自己关于唯物史观的看法！

路明非自己都佩服自己能想到这一层。

于是他咽了口唾沫，开始回答。酒德亚纪启动iPad上的手写功能，准备记录。

“我相信外星人的存在，但我也相信地球上的奇观，比如金字塔，一定是由人类创造的。当然，我可不希望有外星人来到地球。”

“为什么呢？”

“如果来地球的外星人种族爱好和平，那还好，我们可以和他们共同研究更先进的科技。”路明非斟酌着词汇，“韩愈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也许我们的科技中有外星人需要的东西，可以与他们互相取长补短。但如果来的是埃伯尔特，那就麻烦了。我们这个世界可没有桐生战兔，没人能解决埃伯尔特。”

酒德亚纪停止记录，秀眉微蹙：她觉得“埃伯尔特”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埃伯尔特是金尾哲夫配音的那个，假面骑士Build里的外星怪物。”

“哦，你说Evoloto啊！”

酒德亚纪不禁莞尔，记录下了这句话。

“我也看过，犬饲贵丈很帅的。话说回来，Evoloto的确很强大，但他也很暴戾，而且性格还有非常大的问题，我们的确不欢迎他。还有补充陈述么？”

“没有了，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到此结束。”

“好。”酒德亚纪储存好这个文档，又开了个新文档。“下一个问题，你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能力么？”

路明非更晕了。这都哪跟哪啊？但他还是尽力调动脑细胞，作出了回答。

“超能力的存在……我当然相信。比如那些藏地的唱诗人，他们睡了一个好觉或是发了次烧，醒来后就能唱诵那些宏伟的篇章，而他们在睡觉或发烧之前甚至斗大的字不识一升！我觉得这个就是他们的超能力。至于原理……还有待现代科学探索。还有……拉奇，对，拉奇。酒德小姐既然作为一名特摄观众，不仅会看假面骑士，也会了解一些超级战队，对吧。”

“嗯，我看过一点，小时候看过特搜战队。”

“拉奇出自《宇宙战队九连者》，他是一名强大的红战士，天赋就是究极的强运，我认为这也是超能力。”路明非眨眨眼，又想到了什么，“刚才酒德小姐提到特搜战队，这部作品中的黄战士Jasmie可以通过触摸物体来读取他人心意，这就是超能力嘛。总而言之，我相信有超能力的存在。当然，我也相信随着人类的科技发展，能够解决超能力为何存在的问题。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结束，酒德小姐。”

酒德亚纪点点头，继续打开新文档。

“第三个问题，既然你准备攻读的方向是历史学，那么这个问题就是与历史学专业有关的问题。你相信文明周期论么？”

终于问到专业知识了！

路明非振奋精神，继续作答。

“我曾经读过一本名为《庆余年》的小说，描述的就是文明周期论的内容。我相信文明周期论，也相信那些传说曾经是真实的历史。我们的先祖见识过那些真实的历史，并用绘画和口口相传的形式流传下来。但后来，文明陨落，历史就成为了传说。我关于这个问题的回答结束，酒德小姐。”

“那么，第四个问题，你认为世界是唯物的、物质和肉体的，还是唯心的、精神与灵魂的？”

“世界当然是唯物的、物质的和肉体的。”路明非立刻回答，“否则我们就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一碰就散了。”

“第五个问题，也是与历史有关的问题。你对最后一位巴塞琉斯的看法如何？”

“我很敬佩他能够英勇赴死。”

路明非眼圈有点泛红，显然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我记得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很烂，被婶婶狂骂，我也想过自尽，但被婶婶挖苦说‘如果你有死的勇气，你早就学习好了’——哦，抱歉，我失态了，酒德小姐。不过，如果我真的在小时候自尽，也不可能在这里和酒德小姐坐而论道。”

“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活着好！我的回答结束，酒德小姐。”路明非想了想，又补上一句。

“面试到此结束，路先生可以离场了。”

“酒德小姐辛苦了。”

路明非起立，又向酒德亚纪鞠了一躬，这才慢慢转身，走出大会议室。

酒德亚纪打开三个文档，仔细阅读路明非的答案。

“是个不错的家伙嘛。”

她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