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古遥记『性』不错, 当年自己刚随陆拂尘一坐鲸舟到上界时，偶遇一只被掳走的月狐。

他从玄武派恶人手上救月狐小冰，对方以为他是厉害的狐仙, 愿为他暖床以身相许报答。

还说：“大人，我们狐狸会暖床的。”

废话，他自己就是狐狸，他能不晓得么！

古遥当时虽然拒绝了小冰，他不要公狐狸，那时候他年纪小, 初出茅庐，还存着公狐狸就应该和母狐狸在一的法，又遇见了小冰他娘亲。

分别时，月狐送他精血, 古遥用一只简陋的储物袋，装了一些礼物送给小冰，有狐臭净，卷轴, 符咒，丹『药』……

都称不上是珍贵之物。

但小冰算是认了他，一直心心念念，古遥告诉他, 要他好好修炼, 早日修炼成人，于是他有了『毛』茸茸的人身，虽无法将脸化形，顶着一颗月的『毛』茸狐狸脑袋，额心是一弯雪的月牙, 但在妖族里，他的化形天赋已是极高的了！

乍听古遥这话，他愣住，真以为认错了人，有些失落，被迫躲在树上道：“你不是古遥么？狐仙大人，我是小冰啊，你不认得我了么……”

古遥：“……”

容寂扫一眼月狐，低看着古遥。

这，古遥实在没法否认说他认错，勉强回道：“你记错事了吧，我从未跟你承诺过婚事。”顶多在分别时，暗示过他，自己以后要做他的爹。

他仰望着师哥，眨巴眨巴眼睛：“师哥，你别听他胡说，我救过他一次，那时小冰还是个这么丁大，没化形的狐狸崽子，他报答我，以身相许，我可没依，我不是随的小狐狸。”

容寂面无表情轻“嗯”了一声。妖族的姻亲关系一向紊『乱』，比人类更甚，他们没有忠贞不二的观念，结亲只为繁衍。

为繁衍生息，妖族甚至有一棵让雄『性』也能怀孕生崽子的万年古树，树上结的孕果服用后，就能繁衍。以至妖界人口激增，不得不出来霸占人类的地盘。

不似魔族那烧杀掠夺，妖族用妖法驱赶人类，霸占村庄，把农家院子里的鸡鸭鹅赶到一喂养，送回妖界，献给妖王。

最后被人类捉去炼丹炼器，伤惨重。

在妖族的王法与教育里，他们与人族不共戴天。

所以小冰看见容寂这个“人族”忽然出现，会那么害怕，现在听古遥否认一切，心中沮丧，急忙道：“你忘了在飞天纸鹤上，你我日夜相拥，你待我极好，待我就像家人般。”

“……小冰啊，你当时还是个小狐狸，我也是狐狸，狐狸对狐狸好，有什么不对么？”古遥打量周遭环境，这是一片桦树林，约莫是妖族土地奇异，地上长满了五颜六『色』的菌菇，有些菇类伞盖大，可以遮风避雨，当做狐狸住所，做滑梯那大，有些小，小得如一颗松果。

这是妖界么？

又听树干上的月狐说：“狐仙大人，你认旁人做相公，我认你，这不冲突。”

“这怎么不冲突！”古遥无可奈何，自己该怎么跟这心眼的狐狸精解释，“你去找其他狐狸去，妖界这么多狐狸，还不够你选么，小冰，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爱，那是一辈子的事，总之，我有人了，我不能有其他狐狸了，你赶紧……”

容寂安静地看着他费尽心思的解释，也不出声。

“我、我听懂了……”小冰落寞地说完这句，忽然狐脸一变，“不好！乌鸦精来了，狐仙大人，你和你的人族相公被狐发现就惨了！”

话音刚落，眼前二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像过的雨在太阳底蒸发了，小冰『揉』了『揉』眼睛，真是不见了。

看来两人这是不见了，实际就站在一旁，容寂要离开，古遥说不走。

“不回去找你师祖了？”

“要的！”古遥拽住他的手：“师哥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他。这是月狐族群，我将小言留在黎苍长老那里了，我跟她说好了，要带她回妖界，她的族人在一。”

狐狸本就是群居的动物，古遥忘不了自己独自长大的那两年是什么感受，其他动物欺负他，人也不待见他，东躲西藏，只有东来寺的和尚，愿给他留一口吃食。

他站在旁边，看见一只背生深黑鸦羽，脸上也覆盖着黑『色』羽『毛』，型尖尖的女妖，身上穿着像是人族式的铠甲，这乌鸦精模看着不善，语气也冷得锋锐：“没事出来做什么？你不知现在有人族潜入捉你们幼崽吗？”

“我…我出来给我娘亲采『药』的。”小冰背着手，那乌鸦精忽地注到地上的符纸碎片，蹲一闻：“符？这怎会有符？！”

——是方他的储物袋爆开，掉落的符纸。

小冰慌了神，从树上跳，发散臭腺：“哪有什么符，你闻错了！乌鸦姐姐，我跟你回去。”

狐腺臭味弥漫，杀伤力强，古遥和容寂二人霎时迈开几十丈远，看着那乌鸦精将月狐少年提来：“该，竟敢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是不是符纸，你去监牢里交！”

月狐本就战力弱，强项是化形术、媚术，更遑论小冰三十多岁，在妖族只能算是个宝宝，个子娇小，这一被带刺刀的乌鸦精提着就跑，他大哭：“救我！娘亲，救我！我没有耍花招，那是我在秋池里的船坞买的！”

“笑话，你买符何用？你哪来的灵石买它。”

正当小冰挣扎着，要被捉走时，古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乌鸦精的背后，瞬移！

一张定身符拍在乌鸦精的羽『毛』上，在乌鸦精惊怒的眼神，古遥使出异界中颜教他之法，一指在鸦羽覆盖的眉心『穴』：“你没有闻到符咒的气味，你也从来没有见过我。”

此法门他以为是颜所授，实则是造化塔教他的。

他竖着一根食指贴着嘴唇，扭对着小冰：“嘘。”

小冰愕然地看着他，无声地张嘴：“狐仙大人……”

容寂一也没有『插』手，看着他妥帖地处好一切，乌鸦精忘掉了方的事，提着小冰回了月狐族群，二人跟在背后，容寂心中宽慰：“小花，我不在的时候，你学了多。”

“他们都以为我是剑尊弟子，我，我不能给你丢人，一直在学习，都不曾山吃过肉，只靠着辟谷丹过日子。”这一，古遥方真切地感觉到，真的从虚空夹缝出来了，他脖戴金刚项圈，腕间黑『色』佛珠和盘旋的细长黑蛇，大概是饿了，一直朝他嘶嘶吐着蛇信。

古遥安抚地『摸』了『摸』蛇，跟随小冰和乌鸦精了巨大的菌菇伞盖，听乌鸦精跟人说，小冰不守规矩，跑出族群范围，万一被捉了怎么办！一个更为年长的狐族训斥小冰，叫他不敢抬来。直到小冰跳到树上，钻树屋，推开窗户往外一望。古遥看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了，只有病榻上的椒娘和小冰，古遥方现身。

“先说好，那是小冰的娘亲，与我无关的。”他悄悄传音给了容寂，面前的月狐还在他们是不是走了，一见他出现，又惊又喜：“狐仙大人，你还没走！”

古遥蹲，看了眼病床上的月狐，椒娘已经恢复了原形，此刻是月狐的狐身，但气息微弱，双目紧闭。

“小冰，你娘亲生病了？”他问。

“我娘亲将我带回去一事，被秋池里的虎大王知晓，责罚了她。”上界八大城，妖界也有城池，统称为“里”，妖界总共十二“里”，“秋池里”是管辖月狐一族的城池。

“为何责罚她？”古遥略通医术，手指搭在狐狸爪子上，替椒娘把脉。

小冰耷拉着脑袋：“因为妖不得擅自离开妖界，加上发现她似乎和人类有联系，就说她是叛贼，虽没有处，却也落重罚，加上当时我娘亲刚没了精血，她身子虚弱，就一病不……”

古遥一听“精血”二字，是怔了。

这月狐精血是椒娘送给他的，他给了黎苍，炼制了七花大还丹。

小冰继续道：“这些年我一直出去找你，找百草先生炼『药』救我娘亲，可那件事后，妖界愈发戒备森严，我独自无法出去，而且这几年里，我月狐一族丢了两只幼崽，秋池里的虎大王就派了乌鸦精来守着。”

“丢了两只月狐幼崽？”

“是，而且都是珍贵的母狐，我月狐一族数量稀少，母狐本就珍稀，又被潜入的人类捉走了，娘亲也不允许我出去的，我只能出去找些『药』材给她煎来吃。”

小冰说着，从拉开的藤编抽屉抄一把瓜子果仁，装在篾丝盘里递给古遥，“狐仙大人，你吃。”

古遥张了张嘴，没有碰那些瓜子果仁，只有他家那蛇，已经窜出去，开始埋在盘子里啃梨了。

古遥收回给椒娘把脉的手：“你娘亲的病，我能医治。”重伤过后没有得到医治，妖力尽散，这在人界医修那里，是一个简单的小『毛』病。

他掏出一颗治疗的丹『药』：“我为你娘亲医治过后再离开，此疗伤丹有些作用，先给你娘亲服用。对了，你方说的母狐幼崽，是否长这？”古遥从项圈掏出自己的洞天银镜，调出留影给他瞧，他从拍卖行买来的那只月狐小言，在树洞的花床上一脸幸福地啃花吃，“是何时丢的？”

“约莫是……”小冰将丹『药』塞娘亲的嘴里，抬手来，他化形不成功，手伸出来还是『毛』爪子，捏着爪子算了一番，“四五年前，刚出生就丢了，还不记事，这一只…我也没见过，有些像，她是幼崽的话，可能是。”

刚好能对的上年纪，来他买来那只，就是妖族丢失的幼崽！

“你说是人族潜入偷走的？可妖界不是戒备森严了么，人族如何来的？”

“我也不知，是王宫通报，说人族潜入，不仅我们月狐一族幼崽被偷，还有其他珍稀妖族幼崽。听说妖王大人有攻打人族，过些年要开战，我也要去当壮丁了。”他挺瘦弱的身板，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人和狐仙：“狐仙大人，你和你的人族相公，是如何来的？”

这个……

古遥望着容寂。

容寂语气没有波澜：“就这么来了。”

他推测虚空夹缝连接着其他异空间，而芥子袋也算作异空间，古遥养的小蛇能找到出口，也不光是凭借运气。

古遥没有说他就是剑尊，只是比拇指，对小冰道：“我师哥在人族里，是这个，他厉害的，无所不能。”

“你师哥，亦是你相公么？”

古遥：“嗯，不过还没成亲呢，等我们回家再成亲！到时候请你来喝酒。”

容寂『摸』了『摸』他的。

古遥扭过脑袋在他手掌心上蹭了蹭。

小冰得知他要炼丹为娘亲治病，让出自己的房间给他：“我的床有些小，要不，我还是带你们去秋池里的泉屋住宿吧。”他闻了闻，发现这个人族身上，其实没有人的味道，是一种有别于妖和人、却沾染了不少狐仙大人身上狐狸『毛』的气味；以及另一种，乍看不显，靠近就让人恐惧的强大，狐仙大人身上也有类似的气息。

树屋里的那床的确是小，只够一只狐狸睡，古遥摆手：“我自己带了床，不过我的确要去买『药』材，妖界地大物博，不知道有没有卖『药』的地方？”

“有，秋池里的船坞上，都是卖『药』的。”

妖族不懂炼『药』，但灵草灵花遍地都是，妖族通常都是买回家，要么直接吃，要么一锅『乱』炖了吃，讲究一些的王公贵族，研磨成粉末泡水喝，美其名曰工夫茶。

小冰：“不过狐仙大人，贵……贵相公的模，要做些遮掩行。小妖秋池里，会被盘问族群身份，扮作有名有姓的大妖，又容易被识破。我，变作无名无姓，远道而来的大妖，最为恰当。”

“这个简单，”古遥掏出玉简，“我知一味『药』，用动物『毛』发鳞片就能炼制，炼制后服用，就会让人误以为是那一种妖怪，师哥，你当狐族，还是当蛇族？”

古遥手上恰好有狐狸『毛』和鳞片。

“…不必炼制了。”容寂额角蓦地生出两只犄角，古遥啊了一声：“牛妖！”

“是鹿角。”容寂遮掩住身上气息，变得如一般妖无二，走在路上，顶多会因为这鹿妖美貌，引人侧目。

“嗯，鹿妖好，鹿妖可以说是从偏远地区来的山大王，”小冰说，“现在天，我族人大多在睡觉，只要避开乌鸦精，我就能带你们出去。”

“妖族不如人族那懂烹饪，食物做的不好吃，”月狐少年顺着床边的吊梯爬到高处，拿了两个透彻澄黄的琉璃罐子来，“狐仙大人，这是我采的蜂蜜。”

末了，又装了一袋子的瓜果递给他：“都是我自己采的。”

古遥碰巧久没有吃东西了，也不嫌弃没有肉吃，接过道：“你放心吧小冰，我定将你娘亲医治好！”

人族的东西会给他招来祸端，古遥分给他自己种的果子，容寂牵着古遥，问：“月狐，走哪边？”

有容寂在身侧，轻易地避开了耳目，离开了月狐群居地，一路上，古遥问小冰打听了一些事，有关人界的事，妖并不知晓，古遥算了算，自己和容寂在虚空『迷』路的时间，对外界而言也就差不多两月。

妖界无法和外界通讯，椒娘受伤，也有给他精血的缘故，古遥不能置之不，打算将她医治好了再离开，先去找隋忍，回再将小言送回来。

妖界十二里，每个城池四周，都是妖怪族群的群居地，有的占据一片山，有的占据一小片密林，譬如月狐一族，数量稀少，就聚在这一带，修建了树屋，世居住。

夜『色』，一行“妖”行至热闹的秋池里城门外，到了夜晚，许多妖床，城门口灯火摇曳，各族妖怪有序通行。

古遥从花叶编织的袋子里掏出一颗棕『色』的果子，闻着有异香，他一口咬，分一半给容寂：“师哥吃么，这是妖界特产吧，我没吃过呢。”

容寂摇了，蹙眉：“你别『乱』吃东西。”

他说着要没收，古遥不给：“又吃不狐！挺好吃的，”他扭开脑袋，顺手投喂腕间小蛇，“你不吃我们多吃两个，是吧？”

小冰闻到气味，狐脸霎时大变：“这个不能吃的狐仙大人，这是族长从观月里采回来的孕果，吃了会怀宝宝的！”

古遥呸呸两声，忙将果子吐出来：“没事没事，我是公狐狸。”

“这就是给公狐狸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