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甘不甘愿的，没有的，有的只是他丰行乾想做的，必须要做的，他曾经欠了一个人，纵然是粉身碎骨，也一定要偿还那个人，一定。

老人淡淡的看着丰行乾，看着眼前这个杀伐果断，手握生杀大权的平疆侯爷，又想起那些事情，那布满沧桑的眼，情绪都是复杂。

无论世人如何挣扎，如何不愿意让自己心爱的人死去，可是死掉的终究是死掉的，活着都只是幻象，都是假的，全部都是。

丰行乾知道沈卿黛的笛声是为何而吹奏，也知道现如今一墙之隔的长孙玥在经历着什么，可是现如今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做。

哪一种无力的感觉，从心底席卷而来，难受至极，丰行乾沉默了，不再说话，沈卿黛的笛声响了多久，丰行乾就待在了曲江坊多久。

直到沈卿黛的笛声停下，自己的胸口不再疼痛了，丰行乾才将那一颗高高悬挂起来的心微微放下去，沈卿黛仍旧还挡在门口，摇着头对着丰行乾说道:

“别去，别看，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丰行乾看着沈卿黛的那带着些许哀求的眼神，心里一痛，如今活着回来的长孙玥到底背负着什么，能够让曾经是死对头的沈卿黛处处不要命的护着，到底藏着什么，能够让高傲狠毒，从不求人的蛮荒第一毒娘沈卿黛露出那样恳求的眼神。

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被那岁月无情的掩盖了，到底还有多少，还有多少。

丰行乾触及到了沈卿黛的眼神，那迈出去的脚步顿时就收了回来，他看着沈卿黛，嘴唇干涩，声音沙哑:

“你莫要告诉她....我来过.....”

沈卿黛沉默，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知道如果丰行乾一旦迈出去那一步，会给长孙玥带来什么，所以她沉默，沉默也是自己想做的。

丰行乾转身，对着那还在的老人，抬手拱手作揖一礼道:

“多谢先生.....”

老人笑了笑:“今夜之事老头子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那些在今夜丧命在小侯爷手里面的那些人，这债....算是你平疆侯府欠下了.....”

“先生不说，丰行乾也知道，这债，我会还的....”

话落，丰行乾便要离开，转身走出两步之后，丰行乾又转过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沈卿黛，沈卿黛对着丰行乾点了点头，丰行乾才踏着那满地的尸体走出了曲江坊。

“一物降一物，这小侯爷玲珑心思，里面那个小怪物配上这样的人，真不知是天下之大幸还是不幸.....”

老先生的话里充满了担心还有忧愁，就连那眉眼间都是化不开的忧愁，看着丰行乾那离去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摇头道:

“佛家讲究因果，有因才有果，因果循坏，可是这佛家也讲究缘分，若是有缘无分，还不如不遇见....”

老人叹息而去，沈卿黛直到看不见丰行乾的背影了，才推开门走进去，打开门进去，便是一股很大的血腥味，沈卿黛忍着心里的难过，走进里屋，那床榻上到处都是鲜血，长孙玥蜷缩着，一团，在角落里面。

沈卿黛走过去，小心翼翼的靠近了长孙玥，见长孙玥没有反应，才伸出手去轻轻拉过长孙玥挡住自己脸庞的手腕，沈卿黛这才看见长孙玥的面容。

脸色苍白至极，嘴唇干涩，紧闭着双眼躺在哪里，沈卿黛拉开的长孙玥的手腕，只见那双手的手腕间满是鲜血还有伤痕，伤痕伤到什么地步。

沈卿黛肉眼可见的，能够清楚的看到长孙玥那深深伤口里面被挑断的手筋，深可见骨，一条，两条，三条，伤痕触目惊心。

同样的，沈卿黛拉过的长孙玥脚腕，脱掉那个人的已经被血浸透的鞋袜，那脚踝骨后面的筋脉也是断的，硬生生的被人挑断的。

伤口触目惊心，鲜血到处都是，长孙玥沉睡着，像似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而眼前这残忍而又血腥的一幕，于长孙玥的生前，都是经历过的，都是真的，真正赤裸裸的发生过的，存在过的。

将军祠被屠城之前，北疆将军长孙玥，被人割断了手筋脚筋，用南疆的禁蛊，啃噬全身，废掉了一身的武功。

那是血淋淋存在过的啊，是触目惊心存在过的啊。

沈卿黛忍着自己的眼泪，心痛的别过头去，不敢再去看，转身走出了房间，打开门，对着早就已经在外面等候的一群人，道:

“你们把东西放进去，其余的我自己来....”

“是，坊主.....”

那天凌晨，曲江坊的房间里面伺候的人从里面端出来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亲眼目睹的那个人伤的极重，他们坊主亲自为那个人包扎着，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如此重的伤，那个人想必也活不长了，然不到午时，那房间就被打开来，凌晨躺在半死不活的人，就那样若无其事的从里面走了出来，除了脸色苍白至极，手筋脚筋断了都居然还能够行走，他们甚至觉得自己今天早晨看到的那一幕是花了眼，可是他们却清楚的看到了那个人手腕上缠绕的纱布。

都在证明着:是真的，是真的。

那个人的手筋和脚筋都断了，还能走路，还活着。

于是他们忽然就明白了为何曲江坊给的工钱比金陵任何一家都要高，原是这曲江坊里关了一个怪物。

不是关了，是这曲江坊里面有一个怪物，怪物啊。

沈卿黛看着又若无其事的长孙玥，掩去眸中的异样，说道:

“如今沈家到了，王今芳在我们的手里面，下一个可是王家?”

长孙玥摇头低语道:“她不知道，齐南王让王今芳回金陵便是因为她手上关于长孙家门生的名单，若是她当真知道，齐南王又怎会让她当年去边城，所以她不知道，如今让她回金陵，也不过是要挟王家的筹码罢了，这个人....只是对王家还有用罢了.....”

“那我将回王家?”

“送是要送的，只是眼下时机未到，那宫里....还有一个左一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