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卡机一条缝的大嘴巴吞了白色的卡纸，咀嚼了几秒又吐了出来。

湛宇抽出卡，插入架子上的其中一条细缝。

站长勾起二郎腿看他：“你那位小媳妇，今天没来？”

“她不是我媳妇。”

站长笑：“不是媳妇，昨天为啥揍李杰。”

湛宇眼帘慵懒抬起：“昨天送餐被一混蛋骂了几句，心情不好。”

站长啧啧：“编吧你，你那脾气，我还不知道。”

湛宇来了一年多，没有一个投诉。

长得帅、勤快、情商高、不到半年便破格升为站点组长。

“是不是李杰对那姑娘做了什么。要是真的话，你要告诉我，我这里绝对不允许出现淫秽兄弟老婆的事出现。”

………

站长抓了抓腰间凸起的一轮游泳圈：“不过你媳妇长得太标致，自己得看着点，引人犯罪也是罪大恶极。”

湛宇扯了扯嘴角，走出门店。

晚月刚爬上半空，月色两边还是带着亮光的蓝黑。

倪磐双手负后，身穿一件褐色夹克，配上深蓝色牛仔裤，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

见到湛宇出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怎么又来了，没收到信息。”

倪磐笑笑：“收到了啊！所以我提前来了。”

湛宇没作停留，脚步继续往前：“我没时间陪你玩。”

“我是来陪你工作的。”

倪磐说完，率先坐上了机车后座。

“你做什么。”

“我今天晚陪你去送外卖。”

湛宇一怔，冷哼：“下来，别闹。”

他挂在脖子上的手机不停震动。

“哇，好像很多单啊，对喔，今天是星期六，叫外卖的人应该特别多。我们赶紧出发吧。”

“你给我下来。”湛宇语气加重。

倪磐撅起嘴：“我不要。”

湛宇恼火了，他威胁道：“不下来是不是，你信不信我。”

倪磐抢先一步说：“怎么，你要打我不成。”

“就打你。”

“来啊！”

湛宇攥起拳头，向她的脸挥过去。

倪磐不躲不闪，看着拳头迎面来时，闭上眼睛，衣服视死如归的姿态。

拳头没有打在脸上，听到男人郁闷的声音：“下来，别闹了。”

倪磐张开眼睛，盯着他极度不耐烦的脸数秒。

和他相处了这些日子，她也大概了解他的脾性。

这家伙绝不会打女人，但是居高临下的气势，也由不得你不听他。

倪磐十分不爽下了车，站在一旁，委屈得快要掉眼泪似得。

湛宇插入钥匙，扭动，打开车座。

倪磐以为他要拿什么，结果是拿出一顶黑色的头盔，然后递到她面前。

倪磐发愣地看着头盔。

“不去？”

“去！”

倪磐展颜一笑，接过头盔，利索地戴上，跨步上车。

湛宇看着她兴奋的模样，嘴角淡淡一勾。

倪磐坐在后面，快乐的像只老鼠一样，哼哼哼地笑个不停。

她抬头看向他头顶处，空空荡荡，啥都没。

“喂，你今天这帽子怎么没有耳朵。”

湛宇压了压嘴唇。

那对耳朵是集团为了萌化集团形象，特意推出的形象帽。

外卖员只有业绩达到一定程度才有带耳朵帽的资格。

说实话，这种资格不是每个人都想要。

七尺男儿带个耳朵帽，说不丢人，是假的。

湛宇一想倪磐看着他那双耳朵的眼神，闪着光，好像看到抱抱熊一样，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起，于是他自告奋勇把帽子还给站长，说啥都不要再带。

在她面前，他希望自己是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那种。

耳边传来倪磐失望的声音：“真可惜啊，你带着那帽子好可爱，像个超大抱抱熊。”

想抱着不放的那种。

可爱？

湛宇嘴角一抹冷笑。

常年叫外卖的倪磐，对外卖员的印象只有一个：很快。

比光速还要快，像赶投胎一样。

在商场、大街、写字楼大堂，她不止一次被送外卖的人撞到肩膀。

她脾气有些爆，偶尔会低声骂几句。

现在亲自上阵，才发现那几句低声骂的，真他妈的不是人话。

云宁市的深冬，即使不下雪，也是零下十几度，风刮在脸上，像被刀割这一样。

就算带着口罩，甚至面罩，因为暴露时间长，脸还是会被冻僵。

倪磐真想开个直播，强推这个练习面瘫的好办法。

这还不算什么，得打醒十二分精神，与大路上各种轮子、行人斗智斗勇。

若是在大路上跑，一不小心，很容易就会被大车抢道，或者被挤到一边去；

若是行人道上，的小心毫无章法的行人。

顺利到了目的地，就是拼双腿速度。

临街铺就没啥，直接给。

要是商场，或者大型住宅区，就比较惨。

从大门走到指定位置，光是走，就费许多脚力，但送外卖的大都是用跑的。

一天几十单的任务，可想而知，送外卖需要耗费多少体力。

想极速减肥，倒是份不错的差事。

这送餐除了拼体力，还得拼脑力。

看上去一个方方正正的城市，不知道哪里冒出多如牛毛的小路小巷，

每一条小路的分叉口，连接着三四个通往不同方向的小巷口，有一些小巷刚拐进去，又立马接上分叉的巷口。

巷口连巷尾，巷尾连巷口，如同铺天盖地的蜘蛛丝迷宫。

这就对外卖员的记忆里有很高的要求。

首先得对整个城市的规划有一个很好的把握、然后细致地记住街道上的每一个铺位、每一幢楼、每一个路口的特征。

这样才可以保证送的餐，既有速度，又有温度。

以上这么多技能组合起来，才能勉强称得上成为一个合格的外卖员。

但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外卖员，还需要更多的实操磨练。

当然，倪女神看上的男人不但符合以上所有的条件，甚至还远远超远。

首先，她坐在车后，跟着他跑了一个多小时，除了变成了僵尸脸，屁股倒没怎么受罪。

然后，他对各个点都很熟悉，看了地址就可以了然于心，不需要再百度地图。

其次，他跑步的速度极快，一个五十几栋的大型小区，他送餐也只需要花几分钟，倪磐不需要在外面形单只影地啃冷风。

从五点半一直到七点半，湛宇没有偷懒、没有倦意。

她看着他这样，觉得很心痛。

站在一商场大门外，倪磐毫无焦点地盯着悬挂在商场墙壁上的大型广告牌。

湛宇刚刚跑进去，至少要五六分钟才能出来，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八点半。

她是吃了下午茶才去找湛宇，折腾了两个小时，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

他跑上跑下的，应该是又饿又累了吧。

商场内，湛宇从商场里跑回出来，远远看见倪磐站在车子旁，双手抱在胸前，肩膀蜷缩，一条黑色大围巾包裹住她大半边的脸。

她今天穿的是贴身的夹克牛仔裤，显得她身子很单薄。

真搞不懂她为什么非要跟着他跑。

不累吗？不冷吗？

手机在震动，他刷了一下屏幕，哒哒哒，屏幕不停地闪烁。

刚走出来，商场里又多了好几个待接的单。

他选了其中一个，接了，然后又往回跑。

倪磐四周张望，目光落在了身旁几步远的便利店玻璃门上，心念一转，倪磐小跑了过去。

倪磐回来的时候，湛宇已经站在车旁。

“对不起啊，等很久了吗？”

湛宇看见她握在手里的纸杯，和一个塑料袋，知道她是饿了。

“你在里面找个地方坐着吃吧，不要跟我跑了。”

倪磐看了眼手中的东西，撑开僵硬的脸，笑道：“这些是买给你的。”

倪磐打开纸杯盖上的口子，递到他口罩前：“你喝一口。”

湛宇瞥了一眼凑上来的纸杯，很意外：“我没时间吃。”

“没关系的，我拿着杯，你喝一口，然后等红绿灯的时候又可以喝一口，很快就喝完，要不然饿着肚子，你也跑不快。”

湛宇看着她，目光浮浮沉沉，胸口突然有些发热。

他忽略掉她手上的纸杯，跨步上车。

“你在这里休息一会，自己打车回去吧。”

倪磐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凑上前，直接拉下他的口罩，杯口堵上他干裂的嘴唇，她像哄孩子一样，柔声道：“喝一口哇，乖啊。”

头顶上的霓虹灯又亮又刺眼，可是这一瞬间，女人的目光犹如万丈光芒的阳光，盖过了这一切的人工照明。

湛宇没有再坚持，他顺着她手的幅度，抿了一口。

“我没加糖，只加了奶。”倪磐想着他应该不喜欢太甜的食物。

浓香的奶味在口腔内溢散，她说没有加糖，湛宇却觉得满嘴都是甜味，甚至还甜到他的心肝脾肺肾里面去。

见他这么配合，倪磐十分满意地笑笑，拿好杯子，连忙爬上后座。

“走吧！”倪磐队长发出了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