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沿着光洁的墙壁，四面八方地袭来。

展昭几乎能想象到，在看不见的黑暗里，那一个个对准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

“好歹师生一场，涂长官何必这么紧张？”大理石地板上的倒影长身玉立，展昭笃定地看向一个方向——那是每一个上位者都不会错过的“军事要塞”，进可攻退可守。

“烈焰教官？”涂善从鼻腔里带出一声不屑，从庞大的军用器械后走出来，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一番展昭，眉宇间显出一丝可笑来，“你和白玉堂这么胆大妄为，竟敢在宴会上暗度陈仓，你就不怕亲手把白玉堂拉向地狱。”

“涂长官，注意你的言辞，你应该尊称他为司令官。”展昭云淡风轻，并不正面回答涂善的问题。

涂善嘲讽的笑了，“你还是这么道貌岸然。”他最讨厌展昭这样的伪君子，明明恨得牙痒痒，偏偏还一副高高在上规规矩矩进退有度的伪善。

“你也一样，还是这么……刚愎自用。”展昭站得有些累了，抬起手臂放松身体。

“咔啦。”枪口全数暴露。

展昭微微讶异，“涂长官，这阵仗用来对付我，是不是太夸张了？”

“你诡计多端，一肚子坏主意，我可看不透。”涂善讥讽。

“但你能看懂叶静齐，不，你能看懂庞昱。”展昭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话。

涂善一愣，露出恶狠狠的笑意来，“你到现在还要装吗展教官，为什么不敢承认？Omgea只会做懦夫？做缩头乌龟是吗？”

“柴斐和王允各有各的缺点，但是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把诱导信息素带进赛时飞行器，更何况是在别人的主场，给他们100个胆子都不会做。”展昭唇角带笑，平静地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故事。

“你到底想说什么？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涂善眉心凛冽，手腕一扬。

“我敢进来，就没想过活着出去。”展昭陡然提高音量，从袖口划出一支微型控制器来，“我是废人无所畏，涂长官背靠庞家前途无量，要和我同归于尽吗？”

“展昭你不敢，这里少说几百号人，你忍心让他们一起陪葬。”涂善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展昭。

“你大可试试。”展昭叹息一声，“真正去过地狱的人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关心他人？”他喃喃反问，在涂善被唬住的间隙，抓住机会反问，“庞昱是个脑子没有二两重的富家子，他没有那样深沉的心思，更不会阴险到仿制白玉堂的信息素味道。你说巧不巧，后来我遇见过一个制香专家，是从中心城逃到十三区的。他很聪明，保留了一份证据，证明制香一事的背后主使不是庞家而是你涂长官。军事演习中，一次除掉两个威胁者，你的算盘很好，事实上也成功了。只可惜，你太过谨慎，可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进行，你不敢让庞昱直接带着诱导素同行，而是买通其他人在辽帝国交给庞昱。草灰蛇线只要有线，就逃不过天网恢恢。”

涂善低笑起来，随后越来越猖狂，他恶狠狠地看着展昭，一步步走向展昭，“那又如何？如果没有你的配合，这件事怎么会成功？我原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可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一个伪造的白玉堂信息素，都能让你发情，你还说你不是伪君子？Omega天生就是贱，活该只能做繁衍生育的工具。”

展昭瞬间脸色惨白，他努力不去想的噩梦一一浮现。

“就算发情了又怎样？不过是一桩桃色丑闻，最多你和白玉堂这对帝国双子星前途尽毁，可是白玉堂太不冷静了，不冷静到敢靠近你的人全都要死。”涂善恶意地凑近展昭，继续颠倒黑白，“你猜被紧急封存的监控录像里都记载了些什么？你猜那玩意儿经过多少人的手，又有多少人看过谦恭自持、温润如玉的展教官，情难自已……。”

“闭嘴，”展昭咬牙，退后一步，强迫自己稳住心神，“被埋藏的真相浮出水面，涂长官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更在意展教官重温旧梦的感受。”

“没有人能剔除人类的原始欲望，我从不觉得那是一件羞耻的事儿。我唯一遗憾的是不够谨慎，白白牺牲掉三条性命。”展昭边往回走边说道，“我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涂善，接下来该你接受审判了。”

“开枪，开枪！”涂善心头一震，面容扭曲地走回去抢来□□。

“啪，”展昭随手将微型控制器丢出去与。

所有人下意识地矮身躲避。

涂善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想象中的爆炸声，疾步追出去，长长的过道早就没了展昭的身影，他一脚碾碎不断闪烁的控制器，听到手下惊呼一声，“长……长官，是……是高倍摄像头。”

“艹，”被耍了，他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耍了？他竟然放任一个废物Omega从他手底下全身而退？涂善咬得后槽牙咯吱响，“掘地三尺，也要把展昭给老子挖出来！”

“是！”

展昭疾步走出去，和马汉顺利会和。

马汉全身戒备，展昭这一趟一定不同寻常，也不知遇见了什么人，怎么会出了一身冷汗，连脸色都白得不正常。

展昭回到地面，手指才止住颤抖，他摘掉领针摄像头，长长地舒口气，“谢谢，设备已经找到了，蒋四爷的人应该快到了。”

“离先生还有其他事？”马汉听着展昭像是要道别。

“嗯，去见个老朋友。”展昭戴上兜帽，他查了很久的真相得到了证实，并且通过摄像头传输给了他信任的人，足以引起各司各部各世家的权利拉锯战。

他要的不多，洗清泼在展家身上的脏水而已，他的父母可以不必再受流言非议。

他此刻只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挨过往事重提带来的痛苦与噩梦。

“可是离先生，司令官回来了。”马汉一板一眼地提醒。

展昭没听清，侧身问道，“什么？”

“咳，”马汉停在原地，双脚并拢，全身紧绷，手臂一弯，“长官！”

展昭的夜视能力早就不如从前了，他遥遥看向远处，原本灌木丛生的山林间硬生生多出一块空起来。

不可撼动地飞行器大喇喇降落在中间，压得枯枝东倒西歪。

风尘仆仆的司令官烦躁地坐在舷梯上，指间夹着雪茄明明灭灭的，他听见动静，毫不客气地把燃烧着的烟头摁灭在光滑的舷梯上，起身朝展昭走来。

他在星域得到消息后就坐不住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蒋平把监控传输给他后，他吓得魂都没了。

从涂善羞辱一样的反问开始，他就想一枪毙了涂善。可偏偏他什么都做不了。

整齐划一的脚步先是越来越近后又越来越远。

展昭一颗心全都放下来，涂善大概逃不了了。低垂的视线里是黑色的军靴。

白玉堂近在咫尺，他却一时语塞。

白玉堂转了方向，重新走向飞行器。

展昭大脑一片空白，双腿像灌了铅，于是走出几步远的白玉堂又折返回来。

“我很生气。”白玉堂在克制。

他又不是被白玉堂吓大的。展昭正斟酌着如何拒绝。

白玉堂已经踏前一步，那是来自Alpha军人的威势与压迫。

宽阔的胸膛带着冷意，那是来自星域战场上的烽烟。

却残留着属于白玉堂的无法隐藏的温柔与爱意。

飞行器舱门在身后关闭，休息室房门滑动关闭。

“嗯……。”展昭闷哼一声，被白玉堂凶悍地抵在门上。

军装上的勋章和皮带上冷硬的扣子咯得他生疼。

白玉堂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箍在展昭脖颈上的手指逐渐松开，转而凶狠地咬住颈侧，“展昭，五爷真想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