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先将甲队士卒们挨个看了个遍，确认人人都无非分之想。

然后，再看向了另一旁散卒，从中找到了疤脸，“壮士！我方才只听得他们称你‘疤脸’，却还不知你本来姓名？”

疤脸把胸脯挺得老高，“报林将军。小的姓许，名鹤飞。”

“鹤飞冲天。好名字。”林言点了点头。

疤脸喜不自禁，摆着脑袋向四周炫耀道：“听到没有，林将军都夸俺名字好了？你们这些泥腿子，以后谁再叫我‘疤脸’，老子撕烂了他的嘴……”

“好的，疤脸……”立即有人起哄。

“草你大爷！”疤脸真怒了。

“够了。”林言呵停了众人喧闹，认真问道，“许鹤飞，你可愿担任甲队队头？”

“我？”疤脸挺着的胸脯一下就瘪了下去，“林将军，我就是个伍长，你叫我提刀砍人还成，叫砍谁我就砍谁，可这做队头……我没做过，怕也做不好……”

“看来是我为难你了。没事，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终有一天，你也会如你姓名一般，鹤飞上青天的。”

林言本来也没打算让疤脸任甲队队头。

即便他真的想，甲队的士卒们也不会服气。

“谢……谢谢林将军……吉言……”疤脸激动得语无伦次，还不争气地淌了眼泪。

从甲队中挑不出队头，散卒们里也挑不出来，那这甲队的队头，还有谁能做？

事已至此，林言可以亮出他的真实意图了。

他看向了许沧州，“许沧州听令。即日起，你出任甲队队头，务必使甲队上下齐心，勤加操练，成为我军之钢刀。”

许沧州明白责任重大，没有丝毫犹豫，跪倒领命，“许沧州遵令。”

直起身来后，便直接走到了甲队领头位置站立，宣示自己队头之地位。

丝毫没给旁人留下反驳的余地。

也没有人能反驳。本为亲兵队队头的许沧州，实在是甲队队头的最好人选了。

处置完甲队，剩下两队就好办了。

亲兵队出了许沧州一人，再挑进来搏虎儿一人，其余不变。四狗子升队头，原上什什长赵敢当升副队头。

余下五十来人散卒编为乙队。队旗如甲队一般，白底，三角形，只图形为牛。

队头王雄、副队头疤脸都是队内久富声望之人，一经推选，皆无异议。

余下的什长、伍长等，皆由士卒们自己推举，再经林言认可后赴任。

部队整编妥当，便加急向草军主力靠拢。

次日夜里，林言率部赶到故阳里，可只见满地狼藉，草军大军已撤离。

根据留下的斥候禀报，林言继续向北追赶。

期间，牛泗、吴算子等十余名牛汉旧部密谋反叛，被许沧州及时发现并清除。

牛泗是牛汉的族弟，吴算子是牛汉军师，其余几人也均是牛汉往日亲信，所以说他们要为牛汉报仇，无人怀疑。

将牛泗等十余具尸首摆出来时，林言痛心疾首道：“皆是军中兄弟，为何要手足相残？尔等犯上作乱，意欲置林某于死地，林某念及手足情谊，宽恕了尔等。尔等非但不感怀，仍要继续为祸……林某何错？何罪？竟让尔等痛恨至此！莫非，真要林某当众自刎，献上头颅，方能使尔等快意？”

所有士卒又惊又恐，围着林言跪了一地。

劝阻林言自杀者有，痛诉自己过错者有，更多的人指天盟誓，誓死忠于林言，若有二心，死于乱刀之下。

正群情气愤时，许沧州第一个拔出刀来，对准牛泗等人的尸首又胡乱劈了几刀：“叛贼可恨，虽死不可饶其罪！”

其余人也纷纷拔出刀来，都朝着那十几具尸首添了几刀。

等所有人都砍完后，林言最后一个抽刀上前，对着早剁成了肉泥的尸首补了最后一刀。然后命人掺入油膏一把火烧了，教其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度。

至此，林言相信，牛汉这个人才彻底从他的部队里清除干净了。

………………

五天后，林言率部在汴水南岸追上了草军大部。

汴水是一条人工水渠，引黄河水南灌而成，位于京杭大运河中段。

放眼望去，南岸一片开阔。

此刻密密麻麻布满了草军营垒，数不清的白色旗帜招展。营垒正中，另起了一座方圆近百亩的大账，无疑是黄巢的中军大帐。中军帐周围，又单独竖了一圈壁垒，加强范围。

顺着营垒的前方看去，又可见蝼蚁般的数不尽的民夫，正在皮鞭和刀棍的恐吓下抢搭浮桥。

汴水身处中原腹地，四面地势开阔，唐军随时可能从各个方向包围过来。而且此地属宣武节度使朱温的领地，在围剿草军的诸路诸侯中，除李克用外，就数朱温最卖力。

所以，此地并非可久居之地。

事实上，朱温就跟在草军的南面，随时准备杀将过来。

而他之所以没有立即杀来，无非是唐军内部山派林立，自天下兵马都监杨复光死后，又缺乏一个可以协调各路唐军的人物。再且，唐军的首要任务是防备草军南下，与汝南的秦宗权部回合，军力大多布置在南面，北方相对空虚。

终于望见了主力部队，对在外奔波大半个月的林言等人来说，便如游子终于看见了家，都争先恐后地跑去。

入营后，又见营帐林立、旌旗招展、军汉遍地，颇有威武之师的气派。

可再一细看，营外壕堑浅只几尺，木栅、拒马随意摆放，望楼上士卒三三两两，或打着瞌睡、或聚堆闲聊……尽管草军向来军纪不严，可涣散至这等地步，可知军心已散，威风不再。

林言安置好部下后，自去中军帐报到。

刚穿过中军辕门，还未等林言入帐，就见帐幕大开，身着滚龙黄袍的黄巢立于帐门前，竟亲自出账来迎。

林言抢在黄巢降阶之前，小跑至阶前，以军中礼单膝跪拜：“末将林言，参见陛下。”

“哈哈哈。”黄巢豪爽地大笑着，他看起来永远是精神振奋，“看看谁回来了？朕的小林将军……咦，你叫我什么？”

林言注意到黄巢故意露出来的不悦，忙改口道：“舅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