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缱卷耳

《缱缱卷耳》

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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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不渝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阳台上站了一个人,两只手搭着栏杆,踮着脚尖往下看。

浅麦色的细绒居家服在晨光里发着暖金色的光,衣服长到膝盖上,一双腿原先白皙笔直,此时分布着数块深色印记。单看着,背影极细、极单薄……他心一跳,思绪全凝在她微微悬空的脚后跟上,脱口而出:“什桉——”

那脚贴了地,心也跟着落了地似的。和她转过来的目光一碰,景不渝垂下眼帘,去岛台倒水。汩汩水声中,听见落地窗被锁上的声音。

他走过去,把药和杯子轻轻推到什桉面前,“吃药。”

什桉二话不说就吃了。吃完,对景不渝说:“景总,我不知道我会睡得这么死……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占了你的房间,还有打搅,对不起。我会尽快把医药费还给你。”

她站在那里,眉眼低柔,界限分明。

“什桉,更在意自己一些吧。我更想听到你说‘我不该让自己受伤,对不起’。”在他这儿连坐都不敢坐,一开口就是不想欠他人情,他就那么让人拘谨、让人不想搭上关系么?景不渝思忖着,转而道,“你尽管还,没个十万八万的别想跑。”

什桉震惊,“十、十万?”

景不渝没有说话,眼里漾了些零星笑意。

她明白过来,捏着衣角,抿了抿唇。

他们之间一直有些严肃的气氛就这样缓和了下来。

景不渝穿着宽松的休闲服,头发湿着,这样的装扮让他少了些身份使然的距离,多了几分普通人家大哥哥的味道,比平时显得更温和。可什桉看着他,觉得这一刻的他,也很……危险。

她无法从景不渝的行为中得到任何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的讯息,做不出应对的判断,在年龄的压制下就不可避免地被动起来……

慢慢的,像为了验证她所想的一般。他收敛笑,身上的气息完全变了个样,眸色灼灼。

“我需要你认真地回答我。”景不渝注视着她,“你的伤,只是打架?”

什桉愣了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只是打架。”

似乎在判断她言语的真实性,景不渝的目光停留在她的神情上,直到她的脸因为他问题里所指的深意而逐渐变红,他才倏忽放下了什么似的。

景不渝指了指沙发,道:“好了,还记得上次我们说的么?我来听了。”

送完什桉,他回到家。

房子里少了一个人,空气里还弥漫着和他手上残留着的一样的,些微药水的味道。

房间已经被她重新整理好,一点住过的痕迹都没有了。

——“妈妈得了肺癌,我去找舅舅让他还钱。”

两句话就把他打发了。

妈妈得了病死率第一的肺癌,所以那天才会那么失常。这身伤是因为去找舅舅要钱,舅舅对她动手了。

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她没有爸爸。

只身去罧市的她大概一早就做好了被这样对待的准备。驾轻就熟地计划着,再若无其事地把自己的伤痕藏起来。

问她如何如何,闭口不提自己。青紫着嘴角,居然还那样笑……

李家……人情淡薄的李家。带病的母亲,未成年的女儿,在这个世界上默默争取着。对一个善良而脆弱的女孩子来说,未免太艰难。

对着她满身的伤,既是惊急,又带着疼惜。给她上药也强忍着,没有顾虑她第一次那样喊痛……她得长记性,是不是?

见她红着眼背着书包跟他上车,景不渝还是心软了。他看着路况,先头置的气全化作了无奈,“什桉,你的聪明哪去了?我没想到你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好半天才有回声。

“那怎么办呢……没有时间了。妈妈生病了,我需要钱呀……”

她歪着头看外面,声音小小的。和第一次在这辆车里的对话,截然不同。

“这世上没有什么适不适合我的东西,我去适应它就够了。”

“我必须这样活着。”

她很坚定,不像现在这样,用轻快的语调说着无力的话。

车子隔绝了巷子里嘈杂的人声和打量的视线,锁匙打开前,他听见自己心里所想的,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了口。

他对她说:“什桉,我能帮你。”

……

“妈,真是我不小心撞的,好多人都看见了,特别丢脸。”事到如今什桉也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咖啡馆的门是玻璃的,我没注意就撞上去了,正好撞在把手上。”

江月心疼得不得了,只当是她这段时间为了她的事累到了,走路才心神不宁的,“哎,怎么总是受伤呀……上次是腿,这次脸都花了。”

景不渝给的药很有效,脸上的消了肿,好了很多。她回家换了应时的长衣长裤,把痕迹都遮住了,否则江月看到身上的伤一定不会相信。

“什桉啊,小姑娘家的脸要爱护好,万一留疤了就不好看了!”

什桉把额边的头发撩起来凑近给秦阿姨看,“秦阿姨,我这伤没口子,留不了疤。”

秦阿姨摸摸她额角哎哟了一声,用嗔怪的眼神看着什桉,给她科普:“皮肤是会暗沉的!你可不要不放在心上!这么白的脸要黑了两块,你说好不好看?”

她一噎,讷讷地答:“……不好看。”

江月在她身上闻了闻,“你这个药还挺香的,味道一点也不冲。”

什桉:“……”

天知道几个小时前她被景不渝按得死去活来时,这个味道有多让她惊恐——她总算知道了昨晚迷迷糊糊中发生什么了。

她敢肯定,那个人绝没有景不渝用力。

衣服和书包被他的助理拿去洗了烘干,里面的东西交给了景不渝。

以他的阅历和敏锐的直觉,不难猜到那张卡、那张字条,和她这个样子之间的联系。

他就坐在那里,听什桉把江月、江天富的事说了。沉默片晌,问她结果。

“拿回来了。”

她是个很少回念的人,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毕竟她的那些过往总带着些晦暝翳霾,像被臂肘不慎抹污了的素描画,一团团灰糊的浓影。过程虽然曲折,但好在目的终究达成,烧到眼睫的火星子熄了,什桉发自内心地感到轻松和高兴。

景不渝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起身拿了瓶药水过来,让她把手扭了的那边袖子撩起来。表情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却也不容拒绝。

接下来,什桉就笑不出了。

要她记得痛似的,景不渝的手掌紧紧地固定着她的伤处,就着药为她擦揉血肿的地方。上脚的时候更加惨绝人寰。

那个既高冷耐受力又强的李什桉死了。

她眼泪汪汪地咬着牙,往沙发下爬,感觉自己疼得要痉挛了。他是要把自己骨头揉碎了,再粘在一起么……

景不渝半点没怜惜地捏着她的踝骨,声音无限温柔:“疼么?抱歉,我轻点。”

然后继续用力。

回想起筋骨咔咔作响的痛彻心扉,那双沾了冰凉药水的手掌就仿佛又贴了上来……她在空调房里不禁打了个冷颤。

晚上到JINGS’,她去找王可媛销假。

王可媛一见她的脸就叫起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又受伤了?”

“撞到了。”她本来觉得没什么,但每个见了她的人都惊呼着“又又又”,以及随之而来暴风雨般的关切,让什桉底气有些不足。她解释着缺勤的原因,就说家里出了急事,可王可媛根本没在听。

“你当我傻子?撞能撞这儿?!”她翻了个白眼,手指就要戳到什桉的嘴角,“你现在跟小燕子被抓去做苦力虐待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什桉听着,脑子里浮出一副边哭边咽馒头的画面……

“急着回来干嘛?经理都说不催你了——你这个样子人家还以为我们JINGS’干了什么非法的勾当呢。”

“不过再怎么样应该是扯不到涉黄上去,毕竟没人愿意点一个鼻青脸肿的‘公主’。呵。”

“……”

她一个在后勤部门打下手的员工,怎么就多了这么多戏。

王可媛抱着胸劈里啪啦说了一通,话糙,眼神里却没有玩笑的意思,“什桉,现在这个社会是讲法律的。你不用怕什么,需要帮忙就开口,知道我意思吧?”

被人打了说成撞的,王可媛没有一头热,给她留了点余地。

什桉点头,说:“我去工作了。”

“哎等等——”维持着刚才那副干练严谨的姿态,王可媛声音一低,“你……真不姓景?”

“……真不。”

人走了,王可媛捏着下巴思考,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这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关系。要说没亲戚关系的话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男女关系吧?小姑娘这么小!王可媛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个选项。

再说他们景总见过的美女还少吗?JINGS’来来往往这么多女明星小模特的,长得不用说,身材更是同为女人的她看了都觉得够带劲的,也没见景总跟哪个走得近些啊。真正有钱有背景的哪稀罕这个,遑论一蔫儿巴巴的豆芽菜?

唔,蔫儿巴巴的花骨朵好了。王可媛想了想,再过个两年或许还能设想一下,现在是指定没可能的。倒不是说男人就一定肤浅,只是——何必呢?

所以只剩下沾亲带故的关系了。要不就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某家的小千金!嗯,一定是这样。

抱着这样的推断,王可媛把门关上,巡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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