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缱卷耳

《缱缱卷耳》

第85章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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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桉回房叫醒江月,说了下情况起来收行李。

“就是那个帮我们请小奚来的朋友吗?”

“对。妈妈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脱下来没拿的?”

江月的问题被她堵了回去,打着手机照明检查了下屋子,两个人一起下去退房。大厅里半亮着,江月一眼看见一个高个子男人倚在墙边,从没见过景不渝的她莫名认定,他就是什桉口中的“朋友”。

男人抬起头,视线先定在她女儿身上,然后才转向她,知道她身份的那刻直起身,礼貌等她们走近。身高腿长,衣着严挺,样貌气质无一不出众,与周遭的混乱黯淡迥异。

也正是这过分的出众,让江月的心头惊疑不定。这……桉桉的朋友?年轻男人?女儿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了?

“这是我工作地方的上司,景总。”

预料之中的说辞。

景不渝没有否认,接过她们的行李道:“您好伯母,我是景不渝。山路颠簸,要辛苦伯母一阵了。”

女儿才坦言“朋友”是老板,江月惊讶还来不及,哪里会在意这个,忙说:“怎么会?景总真是太客气了,特意跑这一趟来接我们……是小奚跟您说的吗?我们在这里没信号联系不上,她该担心了吧?”

“是奚小姐。伯母叫我名字就好。”领着她们来到一辆车前,景不渝拉开门,在江月上去时帮搀了一下,“小心脚下。”

江月上完,他偏头对上什桉的眼,替她做了主,“你也坐后面,陪你母亲说话。”

什桉点点头,上车。

“景总,听桉桉说是您给我请的医护,还把钱都付了……这让我们怎么谢您呢?……只是我身体没那么虚弱,请医护太破费了,您要不就跟他们说算了吧?”车子刚启动不久,江月就把这桩心事倒腾了出来。

“伯母,我是晚辈,您这么叫我会惶恐。”景不渝说着惶恐,面上一点也不——不管对方是谁,这个男人总有一种奇特的能力。只要他想,他的优渥和从容言行之间就能让陌生人对他卸下心防。更不消他面对的是她的家人。

“医护的事,我不过举手之劳。况且什桉也已经和我商榷过,您不必挂心。”

“商榷?”

“妈妈,你现在的指标不合格。只要你努力再好一点点,我们就让小奚休假了呀。”——在对待江月病情这一点上,什桉和每个帮她稳住妈妈的人都是一条线上的。

“……不合格啊?”江月一懵,接着道,“一直不合格怎么办?”

“妈妈!”什桉抬高声音,唇角抿得直直的,瞪她。江月见自己又不经意踩到了女儿的“爆点”,连忙跟她道歉,并保证“努力再好一点点”。

汇进长长的拥堵队伍,直到车子开出路口,手机还是无信号状态。经过停靠的几辆警车时,什桉看见其中一辆的后座坐着先前那位乱喊价的黑车司机,单侧手腕被铐在车顶拉手上,满脸的郁闷。

“温度够吗?”景不渝抬眼看向后视镜。

“够的。”

“睡吧,到了叫你们。”

车速快不起来,他此时也不再迫切地需要抵达某个地方,声音里覆裹着安定人心的力量,轻易熨平了她们的落魄。

来接她们的不是他平时常用的那辆车,而是一辆充分适应雪地的越野。车厢内空间很大,稍显硬派的车体被提前填充了足以使人安稳休息的软和用具,和驾驶座的男人一样,既有着能够击败对手的冷硬一面,也有容裕沉静的一面。

车灯照着前方白茫茫的轻薄雪路,轮胎下是防滑链碾过盐粒的轻微脆响。她把自己藏在副驾后的阴影中,将视线从前路,放到了他的侧脸上。

他是如何,决定从珒市一个人驱车来到这里的呢。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那副细框眼镜,窄削的金线在暗里迷走,注视她时,如何能不展露出分毫彻夜赶路的疲惫呢。

毫无疑问,他有出色的外表。这份外表是深致而温柔的,温柔里却又带着一分埋藏在矜和下的疏狂。就像受他青睐的那辆移植着跑车基因的黑色卡宴,从静止加速到百公里只需要3.9秒。他约束自己,又是冲撞本身。

在感受这个男人温和的同时,即便是他的强悍也带着某种难以抵挡的诱惑,让人不能抗拒地,陷入他给的安宁酲梦中。

他是这样的,一个绝对理智而克制的男人。却因为她,屡屡触线。

江月靠着车门睡着了。

“……谢谢。”她沉默了半晌,终究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和他之间,好像总是她在说谢谢。

“看到日出了么?”

什桉微怔,“看到了。”

“有没有冷到?”

“……没有。”

“栎山的日出很漂亮。我们前面那座最高的……”他顿了顿,等她找到目标,“叫荠崃山。看日出更好一些,山上景致也更美,有时间的话可以带伯母去。”

重重叠叠的山脉近在眼前,可又远在天边,和他正好相反。

那天,他们已然把话说得很开。

她不理解他的很多举动和关注,也不相信他真的会想要等待什么。因此,她选择粉饰。

“好。”她应了,车内便静下来。看了会儿窗外,什桉坐直靠向正副驾的中间,问道,“景总,你同意了吗?”

下颚稍稍一转,男人看了她一眼,“不同意的话,你会辞职么?”

“会。”

景不渝低笑了声,“我同意。”

她闻言弯了弯眼睛,放心地坐回去系上安全带。

县城与市区之间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路况不好,四十分钟的驾驶也才走了不足五分之一。这个时间这个方向几乎全是栎山出来的车子,一路上的反光警示牌和标识提示着他们这一带是事故高发地,稍不留神就会出岔子,驾驶员再急也要谨慎慢行。

虽然没在副驾,什桉还是担当起了陪“司机”聊天的“义务”,在不打扰他的前提下偶尔提两句问,类别天南海北地跳。

景不渝明白她的用意。好在他读书的时候走过许多地方、有过许多旁人想也想不到的经历,很说得上来几句,听得什桉颇感兴趣——倒像是他在陪聊了。

为了不吵醒江月,两个人的音量都低得不能再低,近乎耳语。

“冰湖里钓上来的鱼,味道确实比寻常的更鲜美。可惜我们那个时候连卡式炉都背上去了,却唯独忘带了胡椒,总有股子腥味去不掉。再想去时,时间就碰不到一处了。……”

“南北极的极光其实大同小异,只是在内陆和沿海地区见到的,各人有各人的所爱。春天和秋天可以去阿拉斯加,冬季我更喜欢去挪威的西海岸,如果运气好,绿带会压过群山和峡湾,比内陆的壮观很多。……”

“你知道百货货架上六块钱一瓶的173二锅头么?我们珒市的老牌子。去拜访Prudhomme先生,两瓶173就够敲开他家的大门,让他把大都会首任馆长与总统的亲笔手札丢给你展眼。……”

在这样冰天雪地的天气里,所有的声音都会被松软的雪花带走,城市中钢筋水泥的聒噪和喇叭喧天的刺耳在这里无一例外失去活力,变得低郁沉闷。连带着车里的对话,也是缓慢而醺然的。

摒除了工业及城市污染的郊县上空分布着密集的朗朗星点,渐次远离身后那个音讯隔绝的县城后,这些被游客们一度忽略的景色,在漫长而枯燥的归途中暗室逢灯地给了他们一丝苏生般的慰藉。

又开了会儿,车子跟着前面的车停下来。

两个人都看到了指示灯牌,是前方路段出了车祸,警察在前后两个方向设置了拦停。双向的车辆短暂地停留等候疏通,一辆辆紧着一条窄道轮流过,红色尾灯影影幢幢。什桉倚回座位,刚阖上眼,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景不渝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紧张地看向江月,急忙要捂住,不禁莞尔。江月当然醒了,身子坐直活动了下,望了望窗外转过头,“怎么了?”

“有信号了……来短信。”她细声细气地承认错误,“我吵到你了……”

“没有的事!我本来就醒了。诶,我的好像也有信号了?”

“先前过去一辆通信车。”景不渝解释道。

看着几个图标右上角显示的数字,她竟不知道该先点开哪一个。就在这时,聊天软件里的语音电话提示占满了整个屏幕。是萧然。

“……喂?仙女?我日,居然通了!……”萧然在那头像打了鸡血一样地叫着,步子蹬蹬蹬的,亢奋得话都说不利索,“那个”了半天才问,“阿判接着你了吗?”

“陆判?”接她?

萧然一听急眼了,“阿判去岬里了……早就出发了!冲到市总厅带着救援一道下去的,你俩没在旅店碰上么?”

什桉忍不住扭头向回看,只有一排车。自己算是第一时间离开的,陆判如果后脚到,那他们或许恰巧错过……

“我爸劝他等路清开了再走他根本听不进去,只好多跟了几辆车在后面……哦对了!还要了辆应急通讯车!你在哪儿?怎么又有信号了?我们打了少说得有一百个电话,怎么……”

她猛地想到什么,挂掉电话掰开车锁,丢下一句“景总你带妈妈先走”后,直接跳下了车!

江月被女儿吓呆了,开了窗高声叫着她的名字,可什桉头也不回。景不渝立刻解开安全带,刚好从后车镜里看见什桉在雪地里跌了一跤,在一片车灯中惊险异常。

他想泊下车追上去,却被一辆反向的来车挡住了去路,小丫头的身影转眼便看不见了……不光如此,他的车里还有一个惊慌失措的病人。捏着把手的指尖紧了紧后松开,景不渝沉下声道:“伯母别急,我找地方调头。”

……

什桉从地上撑起来,在黑夜里沿着道旁铲起来的雪堆向前跑去。她将听筒紧贴耳际,脚下不敢慢下一步,怕因为晚了那一步而导致通信车就此驶离有效范围,那人就又没办法找到自己了……号码拨出去的瞬间“嘟”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少年微颤的嗓音,“……什桉?”

“陆判,你调头!”她喘着气,竭力大声喊道,“你刚经过拦停对不对?……你调头!”

陆判意识到了她正在做的事情,拿开话筒说了句“马上调头”,什桉就听那边遽然响起了警报声。他重新开口,压着惊惧哑声哄她:“你在干什么?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要跑!不要跑好不好?你停下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数十下。乖,数十下我就来了……好不好?”

“好。”她听话地停在路边,开始数数,“一……二……”

他在她极慢极慢的数数中,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膛里砰砰直响的心跳声。电话没有挂,两个人用彼此微重的呼吸陪伴对方,万般翘切地向各自靠近。

像过了很久,可她却才数到“四”而已,什桉看到那辆闪着红蓝灯的车疾速驶进视野,又兀突刹停。

她等不及了。一切考虑都被她丢开,只想着要快快地见到他。她奔向那个背光的人,不顾他一边朝她跑来,一边惴恐地叫她慢点……白晃晃的车灯让她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事物,只管重重扑到他的臂膀里。在他面前第一次的,像纯稚未泯的孩子一般雀跃出声,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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