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缱卷耳

《缱缱卷耳》

第109章 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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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再在乎领导们如何、校友们如何了。

美好的事物崩坏得越多,越亢奋。人人都满怀着一双慈悲的上帝视角,只想把这出戏听完整、看了然,继而雕琢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他们兴致勃勃,可再回头去找爆点的中心——台上已经没有任何人了。

广播站的门反锁着。

没有丝毫迟疑地击碎消防柜玻璃,陆判拎出灭火器向门锁狠狠砸去。光裸的手肘顷刻间就被碎片划破淌出了血线,却全然不顾地、发狠地破坏眼前的全部阻碍——锁芯很快摇摇欲坠,被他一脚踢开!

广播室稀松平常。

空荡、安静,只有隔音房里调台上的电平灯在或高或低地向上弹跳。

那么多仪器和接口,没心思也没耐性再去逐个检查、堵住纰漏,他就直接将外面的总控、电脑、主机……统统砸个稀烂!只要是亮着灯的,一个不剩。

操作台“嗞嗞”地响,火花星溅。

广播到底如愿地,在陆判的暴力干预下停了。

灭火器“咣当”一声被重重甩落,从墙面滚到地上。陆判的手指后觉地发着烫、痉挛,他缓缓撑住桌板,俯身,旋开麦克风按钮——

“……没事了什桉,没事了。”

他极力平抑着呼吸,生怕自己满腔的暴怒和戾气透过声音割伤此刻濒临崩塌的她,低着声哄道:“待在那里不要动,接我电话好不好?我来找你……好不好?”

“……听着什桉,我不会为了实验室考D大,也不会为了什么狗屁自由考D大,我考D大只有一个理由——是你!我的理由只有你,李什桉!”陆判的喉结艰涩地上下滑动了一下,嗓音几不可察地颤抖,“你等着我过来……哪儿也别去!……你等着我,求你。”

他直起身将这枚仅存的正常座麦猛然拔出,飞一般地冲出了控制室。

一班的人紧赶慢赶地跑到广播中心时,里面没人,只有一地狼藉的设备部件和数台无法启动的电脑。钱松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所措地看向文静,“这……接下来怎么办?”

她肿着双婆娑的泪眼,忍住抽噎跑到主控台旁。

萧然见她往台下走就追了过去,可中间隔着大片高一座席,等他到了舞台边李什桉早就不知所踪了。

陆判的乖张做派毫无疑问又给一百二十周年校庆加了码,捅破的窗户纸在全校面前猎猎作响,再也不会有人对她出言不逊。只是那些漫无边际的揶揄臆测和冷眼旁观已然悄悄埋落,自然不能表现在脸上,就在心里疯狂地生根抽芽。

主持人硬着头皮救了场,晚会好歹是能往下进行了。萧然在巨大的音效背景中挨近赵朝阳周子游说了几句,几个男生迅速分头去学校各处找。

中途碰到些一班的,都说没看到。

球场,没有。体育馆,没有。图书馆,没有。多功能楼,没有。超市,没有。食堂,没有。餐厅,没有。教学楼,……没有!

没有……没有!

她在哪里?

她能去哪儿?

陆判第无数次地拨出那个熟稔于心的号码,第无数次地杳无应答。等待音长久地响着,而后在预料之中陷入忙音。

他紧紧捏着手机,指骨分明透出溏白狞色,冷凝的下颚在舞台斑斓的光影中若隐若现地闪着寒意。血迹未经处理还缠留在他小臂上,浓重得好似连目光都跟着浸染上了一丝暗红,这个时候的陆判看起来十分骇人。

他奔走在诺大的校园里、找了无数个角落,都找不到她。

“李什桉!”

“什桉……什桉!”

陆判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就算明知自己的声音在激越的音乐中显得那么无力那么微不足道,也依旧不知疲倦地一遍遍重复。

原来她去见舅舅并不是被为了走亲戚。

她顶着一身伤对他说不要问,原来是独自消化了这样一件狰狞可怖的事。他是查过,可那时他仅仅归咎于工伤。

舅舅怎么可能会打她呢?他想。

她是珒市最好的学校的学生。她是珒市的状元,优秀到最顶尖的高校都早早闻讯而来。她是珒市乃至全国的学生社群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女孩,漂亮聪明独一无二。她是从小到大家长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这么好、这么好的女孩,江阿姨的掌上明珠。舅舅……怎么可能打她呢?

他的眼神掖不住就要发疯的征兆,瞳仁里一弯霜色的弧,像刀子一样森戾戾的,泛着凶。恨不得立时把那个畜生一样的男人撕碎!

什桉……李什桉,你在哪里?

在合宜的夜风里跑出一身凉津的汗,他不断地疏开黑暗和僻静、又不断地收获虚寂和失望……不知不觉,来到和树林毗邻的操场背面。

猝然间,他望见那道虚掩着的,器械室的铁门。

陆判的心预感似的一沉,过激的消耗在这一刻骤然翻涌而上,脚步霎时变得沉重。他向前,试探地推了推——

半地下的运动器械室保管着大量学生运动器材,长期缺少日照和通风。门缝滑开,一股子水泥金属和灰尘混杂的潮湿阴冷,扑鼻而来。

他看见一截露在光里的脚腕。

一径绷着的心弦松了,陆判低下去,轻轻拥住她。

这里离舞台有段很长的距离,门一关,便没有太多噪音。她背靠着门坐在地上,耳朵里塞着副音量开到最大的耳机,发着怔。

“什桉……”他曲起腿,将她整个人无比小心地、温柔地收进自己的怀。

窗光黯淡,一颗朦胧的光球嵌在那里,是热闹和喧嚣的投映。沈寂良久,什桉按掉了手机上的播放器。

她轻声说:“我都没有见过我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呢?”

陆判喉头一哽,“……是他们不对。”

“妈妈是世上最好的妈妈,我真的很爱她。我会很用心、很用心地照顾她的,不要她死。”

“是,阿姨会好的,一定会好。我帮你。”

“我也不想去的,我不喜欢舅舅。可是我需要钱,我需要钱啊……”她的声音终于染上了哭腔,委屈得他心都要碎了,“我也不想的。可是不去,就拿不到钱。妈妈一个月就要三万块的治疗费,我没有办法呀……”

“嗯……乖。”他吻了吻她的头发,“没有谁能做得比你好了。”

“陆判,我不明白。”什桉转过头,微红的眼看着他,“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判抚住她的脸,手掌还在止不住的、微微地颤,对着第一次向他露出受伤神情的什桉说:“……你没错。”

“什桉,你没错。错的是那个人……都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别怕,也别担心。”他怜惜地吻过那些早已消褪的印记,好像要熨贴她藏匿在皮肉下所有陈久的暗伤,“痛不痛?……还痛么?对不起什桉,对不起,对不起没有陪你……”

过去那样久了,为什么被人撕开的时候还会深切地感受到痛。人是不是总像她一样脆弱滑稽,不畏怕孤立无援的绝望也不畏怕千变万化的折磨,却总是轻易被踉踉跄跄的温存击碎。

什桉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她触到他的手臂,握着他滚烫的手腕,往后缩。

一下、一下……全数被少年温情而绵密的啄吻含去。

语无伦次地道着歉,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忧惴、更不安。怕她觉得内心远比躯体要痛苦得多,怕她没了期冀觉得憎爱好难好无情更无可负载,再把好不容易的热切合拢,就此沉郁。

“……不怕了,我在。”慌乱地将她抱坐在一旁堆叠的软垫上,陆判凝视着什桉湿漉的双眼和脸颊,一点点柔声道,“……带你去海边好不好?想看星星吗?去山顶上兜风呢?都带你去好不好?嗯?……别哭,只要你别哭了……”

痛不痛?

寒气袭人的那个夜晚,躺在脏污的水泥地上被亲人踢打的那个夜晚,骨头都冻得僵住了,下一秒像是就要裂开。怎么会不痛呢?

她不再说谎了。

只要有人欺负她,或是用不好的话吓她,他就会出现。陆判就会出现。

她不要再说谎了。

“陆判……”

伸手圈住少年的脖颈,什桉向着他冰凉的面庞偎了过去。

……

在医院处理完伤口,陆判把她送回了家。

手机一刻不停地响,是学校那边来的消息。家里也有。一中今天到了不少体制里的人,大约是内内外外都一概传开了。

陆家的少爷在重要的对外的日子里,为一个背景混乱得一塌糊涂的女生做出这么件惊世骇俗的事。

萧然和文静碰到了一处,一看文静肿得跟鱼泡儿似的眼睛,他难言地一默。刚刚暇余见着林千帆,对方受到的震动并不比他少,不顾傅冰在场就对略显犹疑的他惊慌道:“……不是我!”

“有头绪么?”他问,“舅舅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不知道,不知道……什桉从不说这些的。”文静擤了擤鼻尖,难过地抬起头,“萧然,我好像知道是谁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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