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后，还是由于北鱼将她送到律师事务所，因为早晨发生过的事，陈昔年任由他在自己耳边喋喋不休，不搭理他一句。

等她下车后，于北鱼才发现她的录音笔遗落在了座椅上。

急忙下车叫住了她，陈昔年无奈回头，原本想斥责他不要没事找事，就看到于北鱼手里举着录音笔朝她走来，她下意识打开了包包检查，就在这一瞬间，忽然有人从旁边拿着刀朝她冲了过来，而她低着头什么都没有看见。

电光火石间，于北鱼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于大脑，立刻冲上去挡在陈昔年身前，将她抱在怀里。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他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她，陈昔年什么也没有看到，然而她听见了明显的一声利刃捅入血肉的声音，沉闷、压抑、凝滞。

“贱人，都是你撺掇我老婆跟我离婚，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周永疯狂地大喊怒骂道。

第一刀没有刺中陈昔年，周永把刀拔了出来，于北鱼闷哼了一声，当他再一次刺向怀里人的时候，于北鱼转身用右手握住了刀刃，周永浑身散发着酒气，眼睛猩红，瞳孔异常放大。

两人角力拉锯，鲜血从于北鱼的手上不断地往下低落，他紧皱着眉，只顾得上将陈昔年牢牢护在身后，手心越来越疼，来不及多想，他朝周永的胸口狠踹了一脚。

刀子被他一把甩在了地上，发出“叮啷”的声音，冰冷的刀刃上鲜血淋漓，周永被揣倒在地上一时半会爬不起来。

陈昔年眼睛瞥了过去，刀身上是于北鱼的血。

正值上班时间，他们闹出的动静吸引了律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律所的同事看到这一幕，立刻报警，叫救护车，几个年轻的男人一起制住了周永。

于北鱼这一脚踹的力道极重，周永倒在地上捂住心口，出气多进气少，但嘴里仍然喋喋不休地辱骂陈昔年，用词不堪。

陈昔年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于北鱼染血的右手，和从外套上不断往下滴的血，身体发软，但是她仍旧强忍着，没有倒下去。

她伸出手，脸色惨败，一副快要崩溃的表情。

陈昔年不敢随意触碰他受伤的部位，手指颤抖，喉咙干涩，“你为什么要冲出来，谁让你挡刀的，你流了好多血……”

于北鱼眉心微蹙，陈昔年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用没有受伤的左手拍着她的背，安慰道，“你听我说，我没事，真的没事，一点都不严重，陈昔年，相信我。”

陈昔年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靠在他的怀里，眼眶酸涩，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于北鱼坐在病床上，他光裸的后背上有一道长约十公分的伤口，红色的血肉翻了出来，一根黑色的线在皮肉上不停穿刺，血肉闭合，留下黑色的丑陋的印记。

另外一个医生正给他的右手消毒，等消完毒就缝合伤口，护士举着的托盘上放满了沾了血的纱布。

陈昔年的脸惨白，站在于北鱼面前，一会看看他后腰，一会又看他手上的伤口。

于北鱼用左手握住她的手，唤回她的注意力，“陈昔年，看我，别看他们。”

陈昔年抬眼，表情怔忪，喃喃自语，“你流了好多血……”

“我没事。”于北鱼坐着，伸手吃力地摸了摸她的脸，“一点都不疼，真的。”

陈昔年现在听不进去他说的任何一句话，眼神不停地往他的后背和手上看，手上的伤口很长，也很深，看起来像是要将他的右手整个切断。

“他的手还能画画吗？有没有伤到神经之类的？”陈昔年问医生。

没等医生开口，于北鱼就抢先说：“没有伤到，一点都不严重，就是看着吓人……”

“于北鱼，你给我闭嘴。”陈昔年大声打断，像是忍受够了，她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

她冲他大吼，眼神里有着明显的怨恨和责怪，“你能不能别再说没事，不严重，不疼，你以为我是瞎了还是傻了，我看不到伤口有多深，你流了多少血吗？”

于北鱼被吼得一愣，但陈昔年却像是找到了出口，甩开他的手，焦躁地在他面前走来走去，接着停下脚步站定，又朝他喊：“你为什么要挡那一刀，我有让你挡刀吗？你是不是以为你做这么多，我就会感激你，我告诉你，我不会的，我只会觉得你多事，而且很愚蠢，你有没有想过再也不能画画了怎么办？”

她这一通大喊，用足了力气，喊完后站在原地直喘气。

于北鱼看她，陈昔年依然瞪着他，眼里的怨愤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重，像是看着此生最大的仇人。

“别哭了，陈昔年。”他轻声说。

陈昔年伸手朝脸上抹去，这才惊觉她早已泪流满面。

给于北鱼右手缝针的医生“啧”了一声，像是在不满这场闹剧，陈昔年察觉自己的失态，再不看于北鱼一眼，径直离开病房。

她离开后，病房里又陷入了安静，只有器械偶尔碰撞的声音响起。

忽然，于北鱼低笑了一声。

缝针的医生听到笑声看了他一眼，眼里有着淡淡的不理解和鄙夷。

于北鱼看到她的眼神，丝毫不在意，笑着说：“她真可爱，是吧。”

“……”

等处理完伤口，陈昔年才面色如常地重新走进病房，给他穿上衣服后，询问医生注意事项，包括换药时间，多长时间过来检查，多久能够恢复，饮食有没有禁忌之类。

其他医生都离开了，只剩下刚才给他右手缝针的医生。

医生看了陈昔年一眼，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容，朝于北鱼嬉笑道：“于北鱼，还记得我吗？”

于北鱼看向她的脸，觉得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陈昔年看着她白大褂外工作牌上面的名字，心中已经了然。

姚丝雨，当年在教室外拉住她，让她把于北鱼叫出来的女孩子，也是向于北鱼告白的女孩子。

见他皱眉思索，姚丝雨露出一抹假笑，她刚从国外博士毕业，第一天上班就遇见了于北鱼，并且一眼认出了他，结果这人却是一点都没将她记起来。

她指着工牌上的名字，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避讳，“姚丝雨，我当年还给你表白过，这么快就忘了。”

于北鱼这才恍然，“好久不见。”又举起被纱布包裹的右手，示意道：“今天谢谢你。”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伤口挺深的，以后还是多注意点。”姚丝雨站在一个医生的角度叮嘱他。

于北鱼侧头看了眼陈昔年，她面色如常，似乎刚才在病房里的失控的怒吼都只是一场幻觉，如今又重新成为冷静自持的陈律师。

“一场意外。”于北鱼这样回答。

姚丝雨点头也不多问，给他说了注意事项，陈昔年趁机拿出录音笔，将她说的话全都录了下来。

走出病房，陈昔年就看到了季灿鸿和于南辛，以及他们身后一群不认识的人。

林碧水走上前，看着于北鱼右手上厚重的绷带，“怎么搞成这样？”

更多的人拥上前，陈昔年被挤到了一边，于南辛趁机过来跟她说那些都是他们家的人。

陈昔年看向被团团围住的于北鱼，那些人脸上都带着关切的神色，季灿鸿注意到她的视线，朝她投来没有温度的一眼。

从包里将录音笔递给于南辛，“这是医嘱，我先走了。”

“唉，你去哪？”于南辛拉住她。

“我要上班，律所还有工作需要处理。”陈昔年说完，想补充一句“你们好好照顾他”，但又觉得说这话是多此一举，他本来就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那场离婚官司打赢后，何敏就带着孩子和周永分开了，但周永却始终不罢休，一直纠缠何敏，何敏不堪其扰，最终决定带着孩子永远离开了这座城市。

何敏离开了，且不知去向，周永无计可施便酗酒度日，在又一次喝醉后他终于想起造成这一切的局面都是因为陈昔年，所以一大清早就堵在了律师事务所。

陈昔年来到警局，准备和警察了解这个案子的详细情况，顺便用法律手段将周永送进监狱，然而等她见到警察，却被告知这起案子与她无关，并且于家已经找了律师来处理这件事。

业内有名的刑事律师，是陈昔年努力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职业高度。

站在警局门口，抬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陈昔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胸口闷闷的，好像自己在这次事故中唯一可以发挥的作用都没有了。

浓重的失落和沮丧一并侵袭了她。

回到律所，同事们纷纷上前慰问，平时没说过两句话的同事都跑来对她说可以帮忙打官司，有需要就找他。

陈昔年一一谢过，但婉拒了他们提供的帮助，因为受害者已经请了律师，这场官司肯定会赢，所以不用担心。

文梅英说可以放她半天假，让她先回家照顾受伤的男朋友。

陈昔年说不用了，早上已经陪他去过医院了，而且他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会有人照顾他的。

有她在身边，他只会多灾多难。

中途于北鱼打来了电话，她没有接，只是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说自己在上班，于北鱼便再没有联系她。

下午的工作进行的异常顺利，敲定了一份合同，谈下来了一个新客户，律所还给每个人都发了开年红包。

下班后，阳雪和她说明天下午会有人把东西都搬到新址，问她有没有要整理的文件，她可以帮忙整理。

陈昔年拒绝了她的帮助，一个人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整理起文件，但整理了一份发现还有另一份，整理了上个月的发现还有上上个月的，于是下班时间一再推迟。

等她打开办公室的门，才发现律所已经空无一人。

她去洗手间洗了手，顺便洗了把脸，将自己打理干净后，才缓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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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免费阅读.[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