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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相会，我对如歌行止深为犹疑，我不知他到底都忆起了些什么，为何突然间便对我生出这许多怨气？只可恨时至如今，我对自己那所谓的前生往事还是懵懂不知，我直觉自己从前身在高位，必是对如歌有亏，但却不知这是否即是今日他如此痛恨我再登帝位的原因。

而那一日渭水相别，我二人谁也没有妥协，如歌好似铁了心要阻我回复真身，他反复强调从前就是因为事事太顺着我，才叫我由着自己迂腐心性而泥足深陷，一发不可收拾，“龙衍，从前也怪本王总以为你身在高位，有足够能力自保，许多事不过点到为止，怕说多了你不高兴，可如今你我俱在人间，本王但凡还有些能力可以稍稍改写命运，免去你我重蹈覆辙之险，那本王丝毫不介意去身体力行。”

他一番言辞几乎令我无话可回，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从何处得来我回复真身后必会重蹈覆辙的结论，事实上我甚至连从前到底都发生过些什么都还云里雾里，我本欲向他解释逐鹿中原于我的必要性，可转念一想，若我告诉他我必须了结自己所惹出的祸端，他必会劝我说那灵界一切根本无须理会，若是我再不慎提及丹凤等人，恐怕他会益发地心下郁积。

一时无话，水波不兴，好半晌，我几乎是硬着头皮对上他尚带期望的双眸，“如歌，我实在身不由己。”

一言出，我转身离去，只怕再多一会儿自己便会心生犹豫，而如歌长久站定，未发一语，他面上无奈愤懑交杂，想必是再一次的对我失望透顶。而我知晓此番金羽王态度不比寻常，怕是真如他自己所言是下定了决心不再迁就于我，唉，为何命运如此捉弄，偏生我要注定与如歌为敌？

回抵渭南后，我并未对金羽王目下态度细说半分，而应夔兄长、螭烺老师初并不知我擅自会面金羽王，只是在商讨下一步权宜时，螭烺老师提及炵关动向，正是沉吟道，“日前炵关探子回报，说那金羽王不知何时起性情大变，一时沉郁非常，一时又暴躁莫名，全然不比往日心性。”

螭烺老师言出，我当即心下一沉，却说如歌近日态度，在我看来虽谈不上性情大变，但也确实万般有异，而此番螭烺老师提及炵关，只怕决非闲谈金羽王心性，果不其然，紧接着老师便朝我道，“龙衍，今日为师也不想多说当年你自己犯下的错漏，失了炵关，毁了渭南，当然，为师也管不得你与那金羽王私底下有过多少交情，今天就提醒你一句，依目前炵关动向，恐怕那金羽如歌不甘旁观，迟早也是要出兵与你争渭南的。”

老师一席话，我自是明了，莫道我方与如歌会面，已知晓他今时态度，似是铁了心要阻我登临帝位，哪怕是我不明他心绪，金羽门挟机出兵也不算意料之外。此刻恭听老师教诲，我只颔首并不多言，至于如歌言及的渭南邪火牵扯异界羽帝，我更未敢与老师提起，只怕他听了又要责我总寻些虚无理由，灭自己志气。

然而，事实却仿如金羽王所言一般，按说春暖时节我发兵南下，攻下渭南后已近汛期，渭南城本该水息丰沛，可时在汛期，渭河却偏偏还是水息式微，渭南余火倒是愈演愈烈，大有不可收拾之态势。而我反复思索如歌言下之意，几日来忧心忡忡，满腹愁绪，甚至连日梦中都是火势猛烈，摧枯拉朽，更有古怪处每每梦中总有羽帝身影，不知是何意味。

渭南局势，堪比严峻。以目前之状，恢复雄关建制无异于痴人说梦，而金羽王也正如螭烺老师所料，果真起炵关之兵与我一争高低。呵，现在莫要说如歌起兵，单是那百越稍有威逼，就凭这千疮百孔的渭南城，我怕是也应付不了他等强攻三五回。

我知道以目下情势，我不该再一味据百越为仇敌，面对金羽重兵，唯有与百越妥协方是克服险境的唯一机会。可先前发生种种，我实在是害怕与那百越族长多一分瓜葛，再者，金羽王早对我言及渭南之火，事关羽帝，若我无法真正解除大火，那这渭南关于我，到头来终不过虚妄一场。

几方对峙，我始终不愿与百越部众有任何商议，哪怕应夔兄长与螭烺老师苦口相劝，哪怕那章吼得百越族长授意已投来橄榄枝。彼时我站立城楼，极目望去但见金羽兵马临近，他等旌旗飘扬，势如烈火，而我身后渭南城内赤炎蒸腾，火势之盛已叫民众四散，军心不稳。

心头无绪，好生不安，此番非但金羽王态度强横，甚至数日来我屡生离奇之梦，总感觉惹来这一场大火的羽帝本尊似乎也对我满腹怨懣，我不知目下到底是何境况，但冥冥中预感强烈，只怕我若固守渭南，到最后会叫这大火不止，直至城池尽毁，终成废墟一堆。

想想不觉一头冷汗，到最后我不顾应夔兄长的百般劝告，更是顶着螭烺老师的严词责问，坚持将全数兵马都撤回了凉城。我知道如此行为，堪比临阵脱逃，或许是有感于固守渭南之险，很可能得不偿失，我才一意撤军，然而螭烺老师大发雷霆，他指我必是与金羽王有私，才导致此等懦夫行为，从前是倾囊相助，今时更是退让无度！

我知老师腹内所思，必是恨铁不成钢，也明白撤军即意味着彻底放弃渭南，更意味着此次征伐失利，往后若要起兵则会难上加难，然而我始终认为空耗渭南险境，确实也并非长远之计。原本螭烺老师责骂于我，我尚有意辩驳，然转念一想，老师或许说的也对，其实我并未走到只剩撤军一条道的困厄之境，其实我大可以与百越协商，借山回之势牵制炵关，其实坐稳渭南关我并非一丝希望也没，可是我，或许我是真的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会与如歌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