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若叶一向说到就做，雷厉风行，其余一众长老还没想明白她和贺穹之间有怎样的约定，两人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姑娘……”贺穹刚刚开口就被凰若叶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既然贺浩然说的确实是解蛊之法，那就按他说的做。”凰若叶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贺穹不解：“这不是直接要了文初的命？”

凰若叶瞥了一眼贺穹怀中的贺文初，眼中略有几分深沉，却未置一词。

贺穹引着凰若叶前往族长的住所，那里足够僻静和私密，能够满足凰若叶的要求。

将贺文初放在床上之后，贺穹从怀中取出了那枚青白色的梭状物，离开贺浩然的小院之前，贺穹将它出来。

毕竟是族中极为珍贵之物，容不得贺穹不重视。

“凰姑娘，那就先为您鉴定先前之物吧。”贺穹清楚凰若叶的目的，已经到了这里，他也不想再让凰若叶多等了。

至于贺文初的事情……只能之后再处理了。

贺穹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凰若叶已经帮了他们很多，他实在不应该再贪念其他了。

接过凰若叶递来的小瓶，贺穹走到屋中的一张桌案前，顺势便在桌前坐下。

将瓶中之物倒出，贺穹另一手持着的万象仪随之覆在其上。

贺穹的双肘撑在桌案之上，青色的能量开始在万象仪的周围环绕，渐渐地，那万象仪在神力托举下浮上了半空。

万象仪中有青白色的能量反向而出，它垂直着悬立在半空中，和贺穹不一样的能量光芒笼罩在最下方的鉴定之物上。

在贺穹专心使用万象仪进行检测的时候，凰若叶收回了目光，视线落在一旁昏睡的贺文初身上。

挖出心脏，这件事对于凰若叶来说再熟悉不过。

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被牵出，凰若叶微垂的眼皮轻轻一颤。

“仙女姐姐——”水玉在她的身旁，察觉到凰若叶情绪上波动，她唤了一声。

凰若叶食指落在唇间，示意水玉禁声。

“就当是——感谢你当初谶言相告，只怪我没能早一点清醒。”凰若叶兀自呢喃，掌间的金色神力已经凝起，倏忽间，那一缕能量干脆利落地落在贺文初心脏的位置。

“凰姑娘！”贺穹终于从桌边站起时，尽管脸色有些不好看，可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将结果告诉凰若叶，他抬头向屋子的另一边望去，却没有看到凰若叶的身影。

“凰姑娘？”贺穹快速将手边的的物品整理好放在桌上，越过桌案，试探着又喊了一声。

使用万象仪时需要极为专注，所以贺穹根本没有注意到屋中的其他动静。

路过贺文初的床边时，他一眼就看了那刺眼的红色，床榻上、贺文初胸口的衣襟上，到处都是没有干透的血。

贺穹感觉心脏漏了一拍，他赶紧上前检查贺文初的状况。

神力刚一探入贺文初的身体，贺穹的动作便僵住了，竟然……出乎意料得健康。

无论是经脉还是五脏六腑，都在有力地运转着，其中迸发的力量竟要比此前更加强劲，这绝对不是中蛊应有的状态。

贺穹霍然起身，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凰姑娘……”一眼就看到了回廊中凭栏远眺的背影，那个总是跟在她身边的小女孩正在叽叽喳喳地和她说些什么。

“结果出来了？”凰若叶听到贺穹的声音，转身淡淡问道。

“出来了。”贺穹点了点头。

“是什么？”凰若叶还是一如既往的眉目清浅，面庞冷淡，贺穹无法从中捕捉到任何破绽。

“凰姑娘应该知道，神界大陆的极北端有一根柱子名叫天地柱，上通九穹，下抵深窟，寻常人无法靠近三丈之内。”想到刚刚所鉴定之物，贺穹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嗯，听过。”凰若叶应道。

“九穹暂且不说，但那深窟中时常有邪秽涌出，所以神界的天地柱周围形成了一圈……”贺穹停顿了一下，“不祥之池。”

“您带来的东西，就是出自这不祥之池。”贺穹最后道出了两者之间的关联。

凰若叶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异色，她眉间微皱，沉声道：“就算是仙灵境，想要靠近池子并且毫发无损地回来都很难。”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想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您，但刚才……”贺穹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凰若叶果断地打断了。

“我该走了。”凰若叶当即转身就要离开，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据你们所知，炎龙族中有高于仙灵境的存在吗？”

“没有。”贺穹回答得很快，他想趁着对方没有离开将心中的疑问说出来，“凰……”

凰若叶的速度却比他更快。

看着凰若叶消失的地方，贺穹将已经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一声叹息取代了他所有的情绪：“多好的女孩啊，如果没有那些事……”

“罢了，天道循环，是祸也是福。”贺穹转身回到贺文初所在的屋子。

“仙女姐姐，我们为什么不从正门走呀，又没人会拦我们。”水玉坐在阿摩宽大的背上，撇了撇嘴。

“还没有结束。”凰若叶眸中有异样的光芒。

“诶？我们不是要离开百通族了吗？”水玉讶异道。

“还得等一个人，不能让他知道我们还在百通族。”凰若叶的声音越发深沉，“炎龙族藏着的秘密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多。”

“我想起来了！仙女姐姐是想等指使那个大胡子坏蛋的炎龙族人？”水玉想了想，发现自己差点忘了这件事。

都怪贺浩然那一出闹得太久了，这件事更重要的事反倒被抛之脑后。

凰若叶习惯性地揉了揉水玉的脑袋：“我们出去后就在附近等着，这一次，他们肯定会来。”

水玉没有否认凰若叶的判断，她仰着头看着凰若叶，水灵灵的眸子中有别样的情绪：“嗯，这个时间，正好可以让仙女姐姐养伤。”

“不是说好不提这件事了吗？”凰若叶勾起的嘴角中满是无奈。

水玉再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凰若叶和水玉以及阿摩是从地下暗道离开的，暗道的位置是凰若叶先前走过的时候发现的，就如他们悄无声息的到来一般，他们的离开也一样无声无息。

“大哥！你实在应该留住她，至少待我醒来！”贺文初坐在床榻边，从贺穹口中得知一切后，他显得格外的激动。

“她去意已决，是留不住的。”贺穹按住了贺文初的肩，眸中的无奈一闪而过，“你感觉如何？”

“我已经没事了。”贺文初回答道，“就连当初被毒巫族所伤留下的暗疾都已经完全痊愈。”

“那就好。”贺穹声音低沉下来，“接下来，就是处置贺浩然了。”

“大哥，既然解蛊一定要将心脏挖出，那你我都知道凰姑娘用了怎样的能力。”贺文初却仍对这个话题不依不饶，“这对她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

“可她对于此只字不想提。”贺穹脸色彻底黯淡下来，他转过身踱到桌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真的走了吗？”贺文初再次确认道。

“之前有手下来报，荆竹林中的暗道入口有打开的痕迹，我想她是从那里走的。”贺穹对自己的判断很笃定。

“不对。”贺文初低垂着眼眸，“先前凰姑娘将暗道延长至我族领地的边缘地带，被炎龙族派来袭击我族的那个人最后就死在那里。”

“事后负责看守那个人的两名侍卫有向我汇报凰姑娘和那名男子之间的对话。”贺文初的语气很坚定，“她绝对不会走，或者说她即使走了也绝不会离这里太远。”

贺穹的眼中有亮光闪过：“你的意思是，她在这里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没错，她会现身的，在接下来炎龙族的攻袭中。”贺文初沉声道，“做好一切准备，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这份恩情——我一定要当面感谢！”

贺穹意味深长地看着贺文初：“你是打算——”

“走吧，我要亲自向那些被我伤害的人赔罪。”贺文初站了起来，背影中藏着抹不去的暗色。

无论是不是出自于他的本意，伤害确实都是出自于他的双手。

贺穹也跟了上去，虽然贺浩然的事情已经算告一段落，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处理，这不仅是贺文初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他们整个百通族的事情。

接下来有关百通族的相关事宜在有条不紊中一件件解决着，自从被凰若叶救活以后，贺文初的行事比先前更加凌厉，决策之间也几乎没有任何犹疑。

贺浩然的好日子算是到了头，早在他发现自己与穿心蛊的联系消失之后，不等族中那些长老们的审判，他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

那一天，在昏暗的禁室之中，贺浩然等来的却是那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文初，要来了。”贺穹不知何时来到书房，清亮的话音将沉浸在思索中的贺文初拉回了现实。

“走。”贺文初立即起身，他的衣袍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扬起，“去会会这次来的人。”

“上一次来的就已经是神灵境巅峰，若炎龙族执意要拿下我们，恐怕来者真的会是仙灵境。”贺穹一边跟上贺文初的步伐，一边说道。

“这岂不是更好？”贺文初面无波澜地反问道。

“你的命来之不易，不可轻易辜负了她一片善心。”贺穹提醒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这座院落的大门仍是紧闭的，环绕四周的防御阵法也已经将能量开启到最大，尽管敌人还没有出现，紧张肃穆的氛围却已经在空气中蔓延。

若真是仙灵境，举手间覆灭最高只有神灵境中阶修为的族群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先前凰若叶在百通族的作为就足以印证这一点。

但或许是想到凰若叶会在这附近，又或许是已经将后续事宜安排妥当，贺文初心中并无惧意。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任何族人出来送死了。

风在一门之隔的空地上猎猎作响，一股难以言状的威压在瞬间从天而降，贺文初顶住压力将面前厚重的大门打开，只身出现在空地之中。

“前辈是何人？来百通族境地又是为何？”贺文初明知故问，言词间不乏坚韧之气。

一声冷哼还未完全落下，另一道完全不同的强大气息随之而来。

在贺文初的视线中，火红色的能量漫天而出，顷刻间已占据了半片天空，而它相对的地方，熟悉而耀眼的金芒来势汹汹。

这是贺文初第一次看见凰若叶全力出手，其中令人胆寒的浩瀚能量让他叹为观止。

两种完全不同的能量眨眼间就纠缠在一起，起起落落，余威四溅，贺文初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的大门退了一步。

凰若叶能来得如此之快，显然是在暗中蛰伏了许久，甚至她很可能就是一路尾随这名仙灵境而来，挑在这时出手只是因为这是他警惕心削弱大半的时机。

一路来到百通族的门前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强者的气息，此时忽然从背后冒出，足以让对方感到措手不及。

仙灵境的战斗，贺文初帮不上忙，也不想为凰若叶添加负担，他又退后了些，随时都能够闪身入门内。

他的视线却未有丝毫偏移，他必须时时刻刻关注着凰若叶的动向，否则等战斗结束，自己很可能会像贺穹一样还没讲话说出来就已经看到她的背影。

他绝不能再让她不辞而别了。

至于战斗的胜负……即使没有做卜算，贺文初也坚信凰若叶会是最后的胜利者，这种盲目的信任就仿佛来自于他的血液。

他的血液里有属于木凰族的能量。

其实不仅是贺文初，就连他背后的院落中也陆续有人靠近过来看着那场仙灵境之间的战斗，他们虽没有走出大门，但在门内他们也能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的惊心动魄。

先是一些百通族的长老，然后就是其他族人，墙头很快被占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