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所产生的动静比他们想象中毁天灭地的场景差了很多，但它同样扣人心弦。

虽然在大多数人眼中，只有一红一金两道光芒在快速移动交叠。

贺文初是勉强能看清战斗中两人身影的其中一个，他紧张却又激动着，心潮随着攻击轨迹的翻飞而起伏，仿佛他就是战斗中的一角。

“啪嗒——”

有一枚玉符陡然落地，那红色能量明显有一瞬的停顿，随之猛地上扬而去似乎想要将金芒推开。

雪白的身影如同闪电一般在他们的下方飞掠而过，待那身影再次消失之时，地上的玉符也已经不见。

“休想通风报信！”伴随着冷冽话音而下的是如同骤雨一般的金芒，它们以极速坠落的姿态向下方的人影砸去。

“你！”对方大喝一声，已经气极的老者连胡子都根根立起，双眼通红地朝凰若叶反击而去。

说是反击，却因刚刚一瞬的举动而失了先机，只是仓促之间堪堪阻挡下凰若叶的攻势罢了。

这么好的机会，凰若叶岂能放过？她一心想着速战速决，此时更是以超出全力的能量施为，每一寸金色的光芒都如同即将炸裂一般，肆意而强盛。

战斗之事，尤其是强者之间的战斗，毫秒之间就可以过招百十，一个小小的破绽和失误都将成为落败的致命原因。

男人被玉符分了神，再次面对凰若叶时，却已经落在了下风，两人的实力本就不相上下，一招败，招招败，他完全没有力挽狂澜扭转战局的能力。

“砰”的一声，男人的身体摔落在地，凰若叶紧跟而下扼住了他的脖颈。

一切也都因此回归平静。

“仙灵境，为了拿下一个无足轻重的种族，炎龙族还真是大手笔！”凰若叶冰冷的声音在男人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男人脸色狠戾，刚一开口，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不断有血从他的嘴中冒出，不仅沾染了他一身，也染红了凰若叶的衣袖。

“我们换一个地方，你想清楚了再说。否则——我有千百种手段让你尝遍仙灵境体会不到的人世苦痛。”凰若叶的语气比男人的脸色更狠。

“姑娘！”

耳边忽然传来贺文初的声音，凰若叶察觉到他已经在自己的近前。

“何事？”凰若叶的声音仍保持着对待炎龙族男人的冰冷，这让贺文初不由自主地心头一颤。

这种危险且不寒而栗的感觉只会让人想要逃离，离眼前这个冰冷的少女越远越好。

贺文初脚下却未动一步，这是一个难能可贵的机会：“我有一物要赠予姑娘，本来在族中的时候就应给您，但您走得太急。”

贺文初果然将早已准备好的一物递了过来，其被一块黑色皮革包裹，看不出里面存放着何物。

凰若叶盯着那双伸过来的手数秒，偏过头看了一眼对方，却见贺文初低垂着头，一副恳请她一定收下的姿态。

贺文初始终只字未提凰若叶救他一事。

不足片刻，贺文初只觉手中一轻，原本就在眼前的人影在瞬间变得遥远起来，与之一起的还有那道迅疾的白色身影。

贺文初终于轻笑一声，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担子，他抬起膝盖，不急不慢地起身。

所有在门边、墙边观望的百通族人都看到了，刚刚贺文初将东西递过去的时候，他是跪下的，虔诚而恭敬。

“这算结束了吧。”贺穹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贺文初的身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炎龙族或许还会来人，戒备依旧，任何人不得松懈，一旦出现神灵境上阶以上的强者，按计划撤退。”贺文初说出这些时，脸色异常平静。

贺穹抬手拍了拍贺文初的肩：“我是说，凰姑娘和百通族之间，结束了。”

“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自由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不用再担惊受怕。”贺文初转身，向大门走去。

“这是你刚刚算到的吗？”贺穹微微一笑，随口问道。

“算一个天道之外的存在，我可没有这个本事。”贺文初的步伐很轻松，天光将他的身影照耀得透亮，“这是直觉，无关天道的直觉。”

凰若叶一行走出很远，远离了百通族人聚集所在，却仍没有走出他们领地的边界。

水玉已经探查过，这附近没有人，是个僻静的地方，对凰若叶来说这已经是个适宜的环境了。

阿摩抖动了一下身体，嫌恶一般将驮在背上的男人甩了下去。

凰若叶轻抚着阿摩雪白的毛发，嘴角牵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辛苦了。”

“仙女姐姐，要把这个坏蛋弄醒吗？”水玉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嗯。”凰若叶轻声应了一句。

“嘿嘿，那我来啦！”水玉兴奋地大呼一声，转头便面向昏厥的男人，一缕白色的能量被她捏在手中，在她的指挥下钻入男人的鼻间。

不过片刻，男人的脸色渐渐涨红起来，他的双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的脖颈，极力想摆脱无法呼吸的状态。

男人的双眼猛地圆睁而起，他看到水玉，也看到了凰若叶，他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小玉，差不多了。”凰若叶淡淡的声音终于响起，水玉听话地收起了自己的力量。

男人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谁能想到如此狼狈不堪的人其实是个能够震撼天地的仙灵境强者呢？

在神界已知的强者之中，仙灵境就是最高力量了，虽也分上中下三阶，但因数量稀少，即便只是下阶在神界之中也称得上绝顶强者。

“你想活着吗？”凰若叶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男人没有还在喘气，没有回答。

“我问你，炎龙族委命你收服百通族究竟打着什么算盘？百通族中除了万象仪，还有什么值得你们觊觎的？”凰若叶接下来就问得很直接。

男人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侧躺在坚硬的地面上，依然丝毫不作声。

仙灵境的意志比一般人要坚韧得多，他们都是历经天劫而存活下来的人，自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凰若叶却认为，这些人在劫难之中能够活下来，“怕死”这一心理绝对功不可没，他们的修为已经即将到驰骋神界的地步，这个时候他们绝对不甘心死去，也不会愿意去死。

“死”是绝大部分人共通的弱点，无论是对于强者还是弱者，只要拥有威胁他们生命的能力，就能掌控他们。

当然，凰若叶也见过无畏死亡的，但那只是极少数。

就连实力冠绝整个神界的天神族都要靠控制木凰族来续命，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不怕死呢？

凰若叶眼眸微垂，危险的光芒从中透出，落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身上。

“呃！”男人忽然闷哼一声，剧烈的疼痛几乎要让他昏迷过去，他的面庞上是憎恶之色，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

太痛了，痛到连呼吸都要停滞，哪里还有力气说话？

凰若叶静静地看着鲜红的血从上至下逐渐流淌到男人的脚边，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她此刻的身影似乎和当初刚入蛮界的她重合了。

冷酷、无情，甚至是残忍。

“你……你……”一阵剧痛之后，男人总算有了缓和的机会，他的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声音，对凰若叶的行为已经愤怒到极点。

她竟然上来就招呼他最脆弱也最重要的地方……

“你最好说点我想听的。”凰若叶没有继续动手，而是等待男人将话说完。

“你……别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等……等……啊！”男人说着说着，却是又一声惨叫。

“提醒过你。”凰若叶淡淡说道，“命只有一条，你想清楚了。若是等这血流干了，可就彻底没机会了。”

男人的身体在不停地打颤，但仙灵境的强大生命力还是让他的意识保持着绝对清醒。

凰若叶的一字一句都在他的耳中格外清晰，像针扎一般。

“木凰族……你……真的是木凰族……”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他的心中除了愤怒之外，只剩下震撼。

软弱无能卑躬屈膝的木凰族里，何时出现了这般狠厉的人物？不仅战斗能力不低于同等修为的他，就连手段都如此狠辣。

但刚才交手的时候，凰若叶使用的神力让他确信她是木凰族无疑。

“既然你这么不在乎性命，那只好早点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凰若叶轻轻拍了拍身旁的雪狼。

“阿摩，奖励你的，有仙灵境做肉食，你很快就能突破了。”凰若叶悠悠说道。

待阿摩从水玉那里得知凰若叶的噗所言之意，它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猛地亮了起来。

它已经在玄境巅峰停留很久了，只要能跨出这一步，它也能够像水玉那样化形成人了。

化作人形后，人类的语言它自然而然就懂了，今后再与凰若叶交流就不用水玉在中间帮忙了。

地上的男人本就没多少力气了，此时有一股凶悍的气息朝他扑了上来，尖锐的牙齿就要从他的脖颈咬下去，这让他明白凰若叶并不是在吓唬他。

“炎龙族只是想将天下大势牢牢地握在手里，因此才会对百通族动了念头！”男人话语声飞快，连气都没有喘一下。

“阿摩，先回来。”凰若叶唤了一声，水玉还没来得及翻译呢，阿摩就自行退了下来。

它虽不懂人类语言，但它是有灵性的，从凰若叶嘴里说出的同样的话，它都能记得一二。

凭借之前的记忆，凰若叶这一句，它听懂了。

“你们千方百计想要夺走万象仪就是为了这个？”凰若叶靠近了男人一些，只要垂下眸，她就能看清你男人的正脸。

“当然，这对我们很重要，有天道相助，我们夺取这片土地的速度将会更快。”男人见到那只雪狼已经退到一边，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贺浩然并没有按照你们一开始的要求来履行约定。”凰若叶冷眼看着那男人，“对此，为何炎龙族不在第一时间就对百通族施行制裁，反而拖延至今日？”

“百通族只是我们任务中的一个调味品，我们还有许多更多的事情要做。”男人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多了几分厚重的气息，在这说话间的工夫，他也在不断地自我恢复。

虽然不借助外物的情况下，他自我恢复的速度肯定不会有凰若叶那般恐怖，但至少是个仙灵境强者，这方面的能力和普通的仙灵境以下相比也肯定强出很多。

“更多事情——是什么事？”凰若叶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这也是她会感兴趣的那部分。

“我只按指令行事，任务以外的事情，我一无所知。”男人的片刻犹疑之后，沉声回答道。

“别动手，我知道你对这个答案不满意。”男人飞快补充了一句，强烈的求生欲望已经彰显无疑。

“炎龙族内部的分工，尤其是我这一级别的，每一项任务都会派给专人负责，彼此之间互相独立，别人不会知道我的任务，我也不会知道别人的任务。不同任务的领导者之间在任务期间是完全碰不上面的。”

男人解释得很多，他在证明自己没有在诓骗凰若叶。

凰若叶听后若有所思，这种模式可以大大降低任务被泄露的风险，即便其中一个任务失败了，敌人想尽办法也只能得到与此任务相关的信息，而无法再获知其他。

就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凰若叶能了解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百通族的事情她在之前就已经大致清楚了全貌，这男人的言辞只不过是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罢了。

“我不蠢，我知道你最后一定不会放过我。”在凰若叶思索的时候，男人突然道，“那就给我一个痛快，别让这个畜生来糟蹋我。”

不对劲。

这是凰若叶脑海中第一个念头，若是男人早就准备好必死的打算，又何必对她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