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那只鹿妖呢？”唐三藏目视前方水面，对身后船尾拨弄青丝的沐染视而不见。

沐染端坐船沿，手指不时划过水面。

“你的徒弟们几天没见你，都要把我这梦央泽给掀了。我让小憨去跟他们聊聊，省得他们瞎担心。”

唐三藏苦笑着摇头，哪里是聊聊，分明是去用拳头说话。

……

孙悟空一击棍扫乾坤，将鹿小憨逼开。

猪八戒和沙悟净瞠目结舌，这鹿妖跟孙悟空硬生生打了百余个回合，而且一直占上风。

孙悟空火眼金睛全程不敢关闭，这鹿小憨手持两把冰剑，自始至终未曾露一个破绽。如此扎实的剑法，实为罕见。

这百余个回合里，孙悟空的三个破绽全被鹿小憨抓住，那金刚不坏身与寒玉剑相碰的声音，令猪八戒和沙悟净胆寒。

其间猪八戒和沙悟净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孙悟空的眼神制止。他是齐天大圣，狂傲不可一世，断不能接受以多对少的做法。

鹿小憨被那一棍逼退，一个跃身，立于湖面上，笑盈盈地望着殿宇前平台上的孙悟空，道：“所谓齐天大圣，原来只不过是一个皮糙肉厚的主。”

猪八戒和沙悟净见孙悟空有些站不太稳当，急忙上前分站在他身旁，将他夹住，以免其倒下落了面子。

“若俺老孙是全盛之景，岂有你放肆的机会？”孙悟空冷哼，调动心火，将五脏六腑间的碎冰融掉。

这鹿小憨砍中自己的那三剑，寒气绝世，侵染五脏。

“净提当年勇，有何用？”鹿小憨刚欲收剑，只闻一声龙吟自孙悟空三者住处后面的马厩处传来。

那条白龙冲破马厩的顶部，怒目而视，眼中的火似要将鹿小憨给燃了。

孙悟空三人来不及劝阻，小白龙就朝鹿小憨冲去。

鹿小憨浅笑，伸手虚空一点，脚下的水面翻涌，凝聚出两条碧蓝色水龙冲天，于空中瞬间成冰。

三条龙碰撞，白色的鳞片纷飞，小白龙身上带血，落入梦央泽的水中。

“欺人太甚！”猪八戒忍无可忍，孙悟空一把抓住。

“不是她对手。”

“我们三个一起上不就行了？大师兄你就是太要面子！”猪八戒喝道。

“废话，这要是传出去，俺老孙的面子往哪儿搁？”孙悟空将两个师弟推开，猴王傲姿，铮铮而视，他冲水面的鹿小憨问道：“我们师父在哪儿？”

鹿小憨没有理会，目光看着水下，在寻找着什么。

孙悟空抬手起棍，金箍棒顺势伸长变大，一棍落下。

鹿小憨继续低头寻找，水面下伸起一双冰霜巨手，轻松接下孙悟空这一棒。

寒冰之气顺着金箍棒向孙悟空蔓延而去，孙悟空爆发千钧之力欲拔出金箍棒，未想棍子纹丝不动。无可奈何，他只得放弃这根大半陷入冰中棒子。

否则，他也将化为一座冰雕。

鹿小憨的眼中闪过庆幸，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双手于额前结印，小白龙被一只冰手托出水面。极寒之气使得他整个身躯动弹不得，白色的龙息自鼻中吐出。

鹿小憨将小白龙放回平台上，后挥手散去小白龙体内的极寒之气。

“几位，我没有恶意。”鹿小憨一笑嫣然。

猪八戒满脸黑线，打都打了，还没有恶意？

这鹿妖实力虽然强，但从其与大师兄的对战来看，未必不可战胜，若是师兄弟四个一起上，绝对能拿下。

“我们也没有恶意，我们只是想见师父。”孙悟空浑身绽放金光，一拳击碎了包裹住金箍棒的寒冰。

碎冰哗啦啦地往下落，嘈杂的声音中，孙悟空将金箍棒恢复正常大小。

“你们师父没事。”

“你说没事就没事？这都六天了，一个通关文牒需要这么久？”猪八戒发问。本来他和沙悟净是不怎么急的，那沐染对师父的意思，他们俩一眼就能看出，不必担心这些娘们会对师父下杀手。

但随着一天天过去，他俩也坐不住了。不应该啊，难不成师父沉醉温柔乡了？

越想，越急，也就越要尽快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关文牒自然需要这么久，国王一句话，有时候需要思索百余天。”鹿小憨淡笑。

“她要想多少天是她的事情，保护师父的安全是我们的事情。让我们跟师父他住在一起，仅此而已，别无其它要求！”孙悟空将金箍棒放入耳中。

鹿小憨皱了皱眉，这四个家伙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之前的交手也不敢下死招，真拼命来，自己还得估计梦央泽，他们却能大施拳脚，有些麻烦。

“我可以去问问主人。”

……

“三藏。”沐染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又要说什么？”

“没什么，就想问问你的感受，看过那卷宗后的感受。”

“阿弥陀佛，若是贫僧说无感，你可相信？”

“信与不信，不在于我。”沐染纵身入水，绕着轻舟游了一圈。“你的佛，为了能立于这天地，给那三位做了如此有违天和的事情，你当真没有一点愤怒？”

唐三藏闭眼，“我的怒，改变不了什么。”

事情的前因后果，稍稍联系一番便可知。

大自在天不可能无端屠戮人皇体一族，唐三藏很久以前就疑惑，为何三清允许灵山这种非道教势力在三界内发展，并逐渐成为能与天庭比肩的存在。

想来，必定是做了什么交易，那交易……恐怕除了三清也只有大自在天和如来知晓。

如今大自在天已逝，能得知的途径也只有如来了。若是回了灵山，定要问一问，唐三藏在心底告诉自己。

“但是你能缔造出你想要的三界。”沐染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唐三藏。

唐三藏睁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缔造出想要的三界，靠什么？靠这双拳头？真够说笑的。

“说笑了，贫僧没这个实力。”

“你有。”沐染眼中的火光，逼得唐三藏不得不直视。“你有，这世间，只有你有，也只有你看得见那个不一样的三界。”

唐三藏苦笑，莫名地，他想说了，“我是大自在天的子嗣。”

沉默，这一刻沐染跟唐三藏之间不再是水中和船上的距离，而是天与地。这句话如一把剑，直接劈开混沌，天地分离。

“你说……什么？”

“我是大自在天的子嗣，那个屠戮了人皇一脉的罪人之子。”唐三藏觉得自己轻松了，这两日，自己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梦央泽，以及这个女王。他要追求最终的佛，却被活生生困于自身的罪孽里，无法逃离，那份痛苦，谁也不能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