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峰上，一阵寒风吹过，云雾缭绕。

这山是真的高，山岩也是真的陡峭平滑，可只要你能上来，总有你一个人可以落脚的地方。

被分了分心，林万一快速地环顾四周，发现人头数比之前他刚到时要多出几个。

紫衣的任无忧在位置上距离他最近，此人刚刚打破了安静的围观环境，可最后只是被少部分人看了一眼，随后便不再有人理会他。而任无忧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妹妹任青青放在身前，半搂住她，视线转移到交战中的二人身上——嗯，任青青也没说话，只是瞪大眼睛观战。

林万一还看到了令狐婷，她附近有两名女子，一人身形瘦小脸色苍白，一人风姿绰约妩媚妖娆。结合听到的传闻，前者应该就是罪谷之主、“白骨女”舒明玉，后者大概是他不曾打过交道的罪谷东坊主玉玲珑。

他没敢多看这三名女子，怕引来她们的关注，匆匆将视线挪开。最后察觉到，五大派的未来接班人全都上来的，某些人身边还站着师弟或师妹。他也看到了崔玉楼，还有一大群不认识的男男女女，只是……没看到徐夕。

说好了会来的徐夕暂时还是不见人影，林万一心里不由生出一丝遗憾、可惜以及怀疑。

所谓遗憾可惜，混杂在一起大概也能称作是失落，不过这感觉倒没有多突出。他想着，即便徐夕真到了，他也未必会去打个招呼。虽说那人知道“林万一”就是“百里未明”，但他不希望现在就曝光这一点——当然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完全不暴露。

至于说怀疑……林万一将注意力放回到师荼蘼和莫青云身上，不再分心。

或许同是围观群众之中有人因任无忧的到来而分神，但是师荼蘼和莫青云并未因此分散注意力——或者说，他们一直都有分出一小部分心神提防着周围的人，没有因为多一人少一人而改变。他们最最在意的还是眼前的对手。

你来我往之下，二人不知不觉中已经交手上百招，不分胜负，甚至似乎因为“天人化生”境界的特殊，连内力也并未消耗多少。如无意外，再怎么下去，两人兴许能战到天荒地老。

这也是“武林神话”平日里彼此之间很少交手的原因之一，如果双方实力相差不大，交起手来简直没完没了。

当然，算起年龄，毕竟是莫青云更为年长。虽说达到“天人化生”境界，成长放缓，寿命延长，身体状况几乎时刻都在巅峰。可将近二十岁的差距还是无法彻底抹平，论起持-久-战，必然会是正值壮年的师荼蘼大幅度胜出。

而莫青云作为发起约战之人，同样没有打算要采取“拖字诀”。在数百招仍未打开局面的情况下，他率先变招——缠绕在二人周遭散乱的剑气突然像是被禁锢，停止不动，继而彻底消失，却是莫青云自己故意将其散去。

师荼蘼并未因此而谨慎地退却，静观其变。相反，他反而因为没了剑气的阻拦，攻势变得更为迅猛，一刀接一刀劈在莫青云用在格挡的长剑上。

如果有人靠近他们，自会发现师荼蘼的每一击，既然全是落在同一个位置上。饶是长剑剑身附有莫青云的内息，但师荼蘼的刀同样带着他那更为霸道的阳性内力。

莫青云附在剑身上的内气被强行破开，师荼蘼的每一刀不止快，而且极具节奏感。承受着如此攻势的长剑，显然已经不堪重负，细碎的裂痕开始出现，而后不断加深、蔓延，最后彻底断成两截。

从莫青云散去剑气，到长剑被劈断，不过是发生在短短一个呼吸之间，就这么眨两下眼的功夫，莫青云似乎落了下风。让人疑惑其人为何会突然收去剑气，以至于丧失了先前大好的局面。

不过，不懂归不懂，大家都明白“观棋不语”的道理，特别是在交手的双方几乎比在场的观战者都要强大的前提下。

果然，长剑的断开并未让莫青云感到意外乃至沮丧，恰恰相反，他的双眼从撤去剑气、不得不防守的期间变得越来越亮。如有人与之对视，必定会感受到一种针芒在背的不安感。这种锐利的目光，在剑断一刻达到顶峰！

于是，师荼蘼内心蓦然生出一丝危机感，本该乘胜追击的他，第一次选择了回避。

这也是林万一第一次看到师荼蘼的身法，在师荼蘼后撤之时，无数残影忽然占据了半边天空，此消彼长，让人分不出真假。上次遇见类似的身法，还是在他对战令狐婷时。令狐婷是快，可师荼蘼比她更快！

而且，不同于令狐婷那大概只是因为速度而给人造成一种她有一个影子分-身的错觉，师荼蘼即便里他比较远，可林万一只是看了一小会，还是感觉到一种恶心想吐的不适感，有点像坐大巴时晕车的反应，唯有挪开视线或者闭上眼睛才有所好转。

“呃……”

林万一这边——或者说大多数围观群众或多或少都有点难受感，但基本上都被克服下来了，毕竟能够登上山顶的，都不算什么弱者，只除了一个人……

“唔！”

第一次任青青弯着腰干呕时，任无忧大概是没有反应过来，而等她又一次有动作时，他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眼睛和嘴巴，无奈地道:“真不知道带你上来，是该还是不该。先别看了，姓师的平常也很少用这一套幻魔身法但他每用一次便恶心人一次。”

不再看师荼蘼之后，任青青已经舒服很多，只不过隐隐感觉到旁人的目光，苍白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红晕——这是羞的。因而自觉没脸见人的她，还是拉着自家哥哥的手，捂住自己的嘴，连带着遮住半张脸，并且快速转移话题。

只听她小声问道:“哥，这便是传闻中天火教最神异的幻魔身法啊？”

任无忧一眨不眨地盯着交手双方，嘴里飞快地回道:“不错，这就是幻魔身法。别看好像到处都是他师荼蘼的身影，其实不过是一种迷惑人的方式。亦正因是以特殊的方式迷惑我们的五感，所以带有这种让人不舒服的作用……先别说话，莫剑圣看上去要露一手了。”

的确，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莫青云准备好的一个底牌，早已完成了蓄力。长剑断裂后，已被他丢下，这位“剑圣”，手中没有执剑，可偏偏却令以攻对攻的师荼蘼转换了应对方法。

只见莫青云垂下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已然形成指剑的模样。山风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凝固，先前被被吹的飘飘然的衣袖，忽然静止不动，周遭的空气似乎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这一剑，我原本打算留给徐兄的。可惜徐兄身遭不测……”莫青云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平淡而有力，“如今，便由你来一试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