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流说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教主的笑意看起来更深了，他看起来非常兴奋，兴奋得像是忍受不住了一样，疯狂地笑了起来，那阴暗扭曲的丑陋杀意，顿时随着这疯狂的笑声，铺满了这片空间。

“哈哈哈哈——就算你反应过来又如何？你的理想，从一开始就是不存在的，就算你靠着那些废物的杀意杀了我，我们的罪孽也早已是相同的了！你知道吗……看着你们的人生被毁掉，而我获得力量，是多么的快乐，只要拥有了力量，有什么无法获得？！”

“是啊……我们的罪孽是相同的。每一个憎恨着你的人，也都深深地恨着我吧。”司流没有如他所料那样崩溃失策，只是笑了笑。

他跟教主，都只拥有一个“进阶点数”，所以全部都被卡在了第二段进阶中。

那个“进阶点数”，他也已经想起来是从谁身上获得的了……那个男人，把教主当做弟弟，把他当做第二个孩子，他与其他人一样都是无辜的，被欺骗的，他们恨教主和“司流”，都是应该。司流并没有任何怨言。

但他知道一件事。

“义父，我跟你是不同的。我的罪因，与你不同。”司流叹息一般地澄清着。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拿出了武器，拼斗到了一起。

“秦宵，你觉得，谁会赢……”这一番变故，让丰堰看得目不暇接。

“司流。”秦宵很肯定。

丰堰也希望他赢，如果不是不能使用自己的能力，他甚至想帮司流直接把教主摁死：“教主毕竟成名多年，对这份力量也比较熟练……啊，为什么拿走了‘碎片’，力量还在教主身上呢？！”

“就因为力量还在他身上，所以我们走不了吧。”秦宵在司流的身体里看着战斗局势。

见司流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丰堰想制止，又怕自己突然出声惊扰了司流，只能一个劲儿在秦宵脑海里叹气。秦宵也不嫌烦，耐心解释：“不用担心，这孩子有信念，不会输给教主的，他跟教主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跟教主当然不同！”丰堰接这句话倒是接得飞快。

它就怕教主胡言乱语，又扰乱了司流的心。

在他们交流的这段时间中，教主已经渐渐落入了下风，秦宵与丰堰甚至都没看出来他为什么突然气势骤降，只看得出来司流依旧满腔的怒火，气势一截高过一截，全部都倾泻在了教主身上，打得他苦不堪言，只能拼命设法反击——百招过后，教主找准时机，一掌拍在了司流的身上，想要迫使他退后，司流则不管不顾地悍然反击，拼着自己重伤的危险，一刀直直地捅向教主的心口。

秦宵与丰堰不自觉地摒住了呼吸。

“噌——”刀划破空气，精准无比地没入了教主的胸膛。

司流另一只手握上了刀柄，狠狠地扭动着刀把，让长刀在教主体内生生转了一圈。

教主瞪大了眼睛，顿时胸口与嘴里都喷出了大口鲜血。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司流推开，看着浑身鲜血的司流，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好，不愧是我的儿子！下手够狠！”

“从今天开始，天悲教的教主，就是你了！”

“做梦。”司流一把抹去自己脸上的鲜血，扶住了肩膀，“你的东西，我都不要。”

“是吗……是吗？那我就在地狱里看着，你究竟能……做到……哪一步吧！”教主的笑声，渐渐停下，但他的笑容、他睁得狰狞的眼，却丝毫没有改变。他仍然注视着司流，说出了自己最后的诅咒，“流儿，‘欺骗’的感觉，可是没有人能抵抗的。”

此话一毕，教主猛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了。

司流静静地看着他的尸体，眼中说不清有什么，片刻后，他手中的刀也跌落到了地上。

“结束了。”秦宵在他的脑海之内出声，宽慰道。

刚刚接受了秦宵这段时间的记忆，又经历过与义父的生死搏斗，司流看起来非常疲惫，他一把将自己的肩膀错位的骨头扭正：“你们究竟是什么？我记得……我只是在做梦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光点，问我需不需要帮助……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如果不是丰堰就在自己的灵魂里，秦宵肯定会看向它，让它自己回答。

“这样不好吗？”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话，希望不要刺激到司流，然后用模糊不清的鸡汤继续安慰他，“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还未开始的可以开始。”

司流虚弱地笑了笑，便不再追究了：“就当如此吧。”

三日后。山下空谷，秦宵为司鸠立的冢前。

司流站在冢前，看着面前刻着挚友之名的墓碑。他不太习惯在脑海里与秦宵、丰堰对话，因此犹豫了片刻，还是在墓前小声说道：“多谢你为他立冢，这个地方，他一定很喜欢。”

丰堰自觉不出声，秦宵则问了一句：“既然你已经吩咐坛主们，让天悲教自行解散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大抵是去赎罪吧。你们可以直接拿走这个‘碎片’的力量，不用担心我。”司流温柔地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放在冢前，解释道，“生死有命，这份力量，是沾着罪孽的，希望你们拿走之后，不要再去使用了……”

“放心吧，我们会注意的！”丰堰做下保证。

“嗯……你们这样的存在，应该也不需要这东西的力量吧。”司流闭上了眼睛。

丰堰有点心虚，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司流把碎片从怀中取了出来。不知道他是如何操作的，只见他把左手放在了拿着碎片的右手上，一丝丝血色的光从他的体内冒了出来，回到了那块黑色菱形内，这块“碎片”，也因为力量的回归，其上的血色越发耀眼，越发诡异不详起来。

半盏茶的功夫后，司流道：“‘碎片’的力量，我已经全部还回去了。”

“嗯，”秦宵不太会跟人道别，因而简单嘱咐了一句：“那么，我们走了，你珍重。”

没了教主的束缚，又……有了这段经历，司流以后的生活，应该不需要他们再担心了。

“好，各自珍重，你们一路顺风。”司流点了点头。

他手中的碎片消失在了空气中。

许久，下一句回答也没有继续传来。

那两个不速之客离开了。

“那么……接下来该去哪呢。”司流望向天空，一直淡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细微、却生动无比的笑，“司鸠，你让我去外面看看，先前是那个人代我去了，现在，就由我自己去吧。”

司流转身，不再去看身后的冢，迈开了朝向外面的步伐。

在他的背后，司鸠的衣冠冢，像一个沉默的人，安静地看着他离开。

“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时间流逝。一十六年后，天悲教余孽出，为寻旧日教主所持秘宝，于多地犯下杀孽，徐州知府张默治下亦发生惨案数起。

除夕，张默据线人所报，率守军及衙役前往郊外围剿天悲余孽。

火烧云，破庙，乌鸦的凄厉叫声之下，急急赶到郊外的张默一行人，并没有见到想象中的惨烈场景。一个带着面具的黑衣人站在破庙之中，正为民众们一一解开身上的绑绳。他的身边，天悲教众七歪八扭地倒了一地。

张默见状，顿时便知道，是江湖中的高手出手了。

他让属下们前去帮助百姓，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对神秘的黑衣人深深一拜，说道：“多谢前辈高义，搭救百姓，在下是此地知府张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你叫张默？”黑衣人手中的动作顿了一顿，望了过来。

“是的，”张默闻言一怔，“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但却友好地介绍了自己的姓氏：“我姓司。”

“司前辈。”张默又见礼一回，然后稍稍打量了一下这位神秘人。他的穿着非常普通，而且声音听起来年纪并不大……结合这位前辈出手救人的举动……张默心中一个想法蓦地升起，只要是为了自己心中的目标，他向来是不惧任何危险的，他小心翼翼地看向神秘人，话语中带着伤痛：“这位前辈，天悲余孽近日在徐州犯下多起血案，府衙中人武功低弱，实在难以抵抗……不知您，能否施以援手？”

他叹了一口气，嘴边的话梗了梗，才继续：“着实是我厚颜无耻了，只是天悲余孽实在是太过嚣张，晚辈觍颜相求，不为自己，只为了徐州的诸多百姓，希望您能考虑晚辈刚刚的话。”

他恭敬地一鞠，许久都没有站直，只是恭敬地鞠着，等待着黑衣人的回答。

在张默无法看见的时候，神秘的黑衣人也在面具之后，带着些怀念，注视着他。

黑衣人没有考虑多久，那些回忆在脑海之中划过后，他走上前去，伸手扶起了张默，朝他轻轻点了点头：“此事……或可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