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理由也找不出什么错处。

丰堰看他实在纠结，便提议道：“实在想不到的话，不如直接告诉他你的名字吧？”

“也行。”秦宵微微颔首，再等下去对面就要生疑了，“我本命齐宵。”

“嗯……齐宵？”赵珩沉吟一声，似乎在考虑如何称呼他。

趁在他考虑称呼的时候，秦宵赶紧说道：“其实我身上没什么好担心的，而且这个‘眼’很危险，师兄，你还是赶紧回九玄门吧。”能够过来询问一句真相，并表示相信他，齐梦腾知道了应该也会得到一些安慰吧。

赵珩摇了摇头，他眼中含着些担忧：“我有些不放心。”

秦宵微微一怔：“什么？”

“你初次出去游历，就遇到了这种事……”他又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对秦宵说道，“这样吧，你初入筑基期，对外面不太了解，功法也还有进步的余地，我和你一起游历一段时间，也可以稍微指点你一些修炼上的事。如何？”

作为局外人，秦宵非常赞同赵珩的决定，毕竟齐梦腾是一个第一次出门游历，就把自己弄到被逐出师门、性命垂危的地步的人。没有人好好教导他，说不定他缓过来后，还会继续像这一次一样，连那对方究竟沾染了什么罪因也不清楚，便答应了对方。

但是现在秦宵用着他的身体，资历不够、天性善良这种特点，都不再存在了。

他考虑了很多，本来是想拒绝赵珩的，但他忽然间想起——那个孕妇法力高强，齐梦腾面对她只有逃命的份儿，而赵珩，是九玄门里首屈一指的新秀，短短几百年就修成了出窍期。

嗯，这就是所谓的……船到桥头自然直？

“赵师兄……嗯，赵珩，”他有点艰难地开口，试探着说道，“多谢你的关心，其实我有一个请求……你能不能陪我去遇到那个孕妇的村落看一看，你若不愿意也无妨，毕竟……”

“不必这么小心，”赵珩微微一笑，从自己的法宝里拿出了一只像是小船的木雕，然后轻轻一抛，把它变成了一艘飞舟，他看起来一点都没有犹豫，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的样子，说道，“我这次下山本来就是为了你来的。去哪里游历都是游历，既然你想，那就去看看吧。”

秦宵犹豫了一下，对赵珩点了点头，走上了那艘灵舟。

秦宵之所以相信他，是因为他九玄门中人的身份，以及他愿意为无甚交情的师弟特地下山询问的品格——毕竟，被逐出师门后，齐梦腾身上是一点也没有值得出窍期修士谋取的东西了。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赵珩算是一个不错的同行人，平时就像个吉祥物一样，没有事或秦宵不找他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打坐。只有飞舟在路上遇到了其他什么不好打发的人，他才会出面。

丰堰似乎也很喜欢性格温和的人，也对他挺有好感。

这天，秦宵正在继续熟练灵力的运用之时，丰堰突然叫了他的名字：“秦宵。”

“快到齐梦腾记忆中遇到那个孕妇的村子了……但是，情况似乎跟我们想象得有些不一样。”

秦宵一挑眉毛，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走到了灵舟的甲板上，看了一眼下面的村落。

“这……”他知道丰堰的意思了。

秦宵稍微想了想，传音给了飞舟的主人：“赵珩，我找到那个村子了。”

“好。”赵珩很快回复了他，然后让飞舟停了下来。

那村子中的景象，逐渐变得清晰了。

——孤僻，荒芜，四处都是怪石焦土，仅有的装饰，便是几棵枯树了。甚至连村中的屋子，都已经变得破旧不堪。这样的村子，在这个世界中是非常不正常的，修仙界处处充斥着灵气，灵气又滋养着地脉，一般来说，唯有绝地或者秘境里，才会有这么荒芜的地方。

而且……当初齐梦腾来到这里时，这个村子是非常秀美的，与现在完全不同。

思索间，赵珩也走到了飞舟的甲板上，站在秦宵的旁边。

看到这个场景后，他似乎轻挑了一下眉头：“这个村子……”

“我之前路过这个村子的时候，这里还是不是这个样子的。”秦宵试图从齐梦腾的记忆里挖出一些端倪，但是无果，“恐怕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赵珩点了点头，继续掐诀，驭使飞舟降在了村子的旁边。

两人甫一离开飞舟，双脚落地，赵珩就极轻地皱了皱眉，挥手布下一个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结界：“极荒极恶，寸草不生，恐怕此处有魔诞生。”

“竟然是魔……？”秦宵站在后面，有些惊讶。

魔与心魔不同，心魔像是一个不明起源而带有惩戒意义的“诅咒”，而魔则是一个贪婪的种族，胃口堪比饕餮，一旦在修真界诞生，就会疯狂地吞食周围的灵气，直到它们感觉不到周围有可以继续吞食的东西，才会停止这种行为，开始慢慢地成长。等它们彻底长大，才会散发出属于魔的气息，离开被它们吸成荒土的诞生地。

但毫无疑问，生出心魔的人与“魔”，在这片大陆上都是人嫌鬼憎的存在，前者与修士还是同类，只是后者，更是人人得而诛之。

如果赵珩所言不错，有魔诞生……难道说，是那个孕妇吗？

秦宵眼神一凛：“我得去看看。”

“等等，”赵珩把手伸进袖口，然后拿出了一颗玉色的植物，巴掌大小，看起来很像兰草：“这是回灵草，你拿着，筑基期内的灵力需求它应该都可以满足。”

“好。”秦宵没客气，点头接过了，目光略过他的袖口，感觉赵珩的储物手段比齐梦腾的要更好一点，可惜他自己至今连筑基期的法术都还没有学会。拿着这回灵草一会儿，他就感觉到有一股非常纯正的灵力，慢慢补充到了自己的气海之中。

赵珩自己也拿出了一颗回灵草：“有头绪了吗？”

“嗯。”秦宵把回灵草往身上一收，举步朝着记忆里那个“孕妇”所住的屋子走去。

按照丰堰所说“缘”的牵引，齐梦腾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孕妇了吧。

要有“缘”，两个人之间也是孽缘了。

渐渐靠近那间房子后，秦宵只感觉到有些不舒服，直觉这里有不好的东西，而赵珩则已经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语气，说道：“这里的确有魔居住过……”

“是吗……”秦宵加快脚步，握了握拳头。又是一个被欺骗了的人。

他内心开始有些暴躁起来，虽然被骗的人不是自己，但自从死去后，他就接连不断地品尝到欺骗的味道，这种不好的感觉让他分外烦躁起来。所幸这种感觉还不足引发那股从梦中带来的杀意，因此秦宵还能面色不改地按捺住。

赵珩的脚步顿了顿，不发一言地走在他的旁边。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院门口，赵珩首先走了进去，打量了一下周围，转头看向秦宵。

“已经不在了？”秦宵知道他想说什么，径直问道。

赵珩没有直接回答，他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一只墨蓝色的司南，伸手拨弄了几下，然后示意秦宵往那罗盘上看，秦宵凑过去一看，便发现上面的杓连转也不转，呆滞地停在原位上。

赵珩解释道：“刚刚诞生的那只魔似乎已经不见了，但此处还有一只修为不低于出窍的魔停留过，且离开时遮掩了自己的行踪。如果这只魔就是那个孕妇，那么她一定非常谨慎，即使你的层次比她低，她也丝毫没有轻视。”

秦宵在心中考量了一下“那个孕妇”拥有“碎片”的可能性，顿时觉得有些难办。

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合体、洞虚、渡劫、大乘，赵珩说她的修为不低于出窍，那么，秦宵就距离她至少有三个境界的差距，“眼”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红，但他要修炼到出窍，以齐梦腾对境界的了解，起码也要几百年，赵珩毕竟也不能一直帮自己……

此时，他只能希望那只魔并不是碎片的拥有者。

秦宵低下头，盘算着修仙界的修士应该都挺神通广大的，能不能有什么方法，能够通过查看“缘”之类的东西，确定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缘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回到九玄门看看……那里毕竟是齐梦腾的师门，与齐梦腾有缘的人基本都应该出自九玄门……

还有便是齐梦腾的父母亲族，由于没有相关的记忆被留下，他得找个方法，看看齐梦腾的父母是何人，该如何去寻找。

“要不然再拜托赵珩吧？”丰堰忽然说道。

秦宵没有接着他的话说，反而问道：“实在没有办法，再拜托他，毕竟齐梦腾与他不熟。”

“嗯嗯，我也是感觉他还挺君子，挺热心的，”小光点自然是跟着秦宵的想法走，“不过你决定就好，都听你的，诶嘿。”

秦宵在心里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抬头看了看赵珩。

热心吗？恐怕并不一定。君子虽德行兼备，温润如玉，但其心中大抵都是冷淡的，不偏不倚、不远不近、律己律人，君子都是没有私心的。但他总觉得，赵珩不像是没有私心的样子。

一人一光点这段谈话有些久，赵珩许久没有听到回应，眼中露出了些许疑惑。

然后，远处便忽然传来了一阵极其悠久的摇铃声，打断了众人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