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想记

《瞰想记》

第三章 方舟不会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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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见到自转方舟实物,是祖父把家搬到巴伦西亚城的第二年,也是维娅的姑姑出生的那年。

新家离恩里克的房子很近,当中只隔着一条街。那年是德国占领法国的最后一年,沃尔里希所属的党卫军被派驻到离加泰罗尼亚省很近的图卢兹,离巴伦西亚只有两天的路程。因此他偶尔便会抽个空子来巴伦西亚看望他的妹妹妹夫,还有他的好友——维娅的祖父巴洛托。

出乎巴洛托的意料,沃尔里希一直记得他们曾经谈论起的自转方舟的事情。他在家用老式照相机给自转方舟拍了一张照片,带来给巴洛托看。巴洛托看到照片连声惊叹,对这件中世纪的古董赞不绝口。

沃尔里希见到巴洛托的女儿,又想到自己妹妹嫁给恩里克,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巴洛托说,以后希望能和他成为儿女亲家,双方能够亲上加亲。同时这件自转方舟也会以彩礼或者聘礼的形式赠送给他。

在维娅将这段往事讲给燕云姗听时,燕云姗大笑着说居然外国人也有指腹为婚的陋习。维娅不懂“指腹为婚”是何意思,在燕云姗解释给她听后,她长叹一声,说如果当年自己的外公沃尔里希没有这样即兴的提议,自己在不在这个世界上先放一边,起码后来不会经历那么多的坎坷和磨难了。

沃尔里希后来没有食言,德国人的严谨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德国战败前夕,沃尔里希只身逃出党卫军,逃到佛朗哥的势力范围寻求庇护。经过恩里克还有其他人的进言,佛朗哥同意沃尔里希更名改姓加入他的秘密警察。于是就这样,他逃过了协约国打败纳1粹德国后对所有战犯的审判与处置。后来他的妻子生下了个女儿,而在五年后巴洛托的妻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儿,也就是维卡莱娅的父亲。直到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后,在两家家长的极力撮合下,最终将这件婚事促成。

沃尔里希如约将自转方舟当做女儿的陪嫁,送到巴洛托家中,成了家里的一件不错的陈列品。

维娅母亲直到将近四十岁时才生下她,在她出生以后,这件陈列品放在她家已有十余年了。无论家里人还是来串门的亲朋好友,都拿这件东西当做一件很有艺术性的古董。但没人知道这件东西叫什么名字,更不要说它是谁设计制造的了。

那时由于维娅的父母年龄相差五岁,两人总闹不和,母亲经常负气出走,回弗赖堡的老宅住些日子,然后等祖母替父亲去信恳求她回来,她才不情愿地回到巴伦西亚,而父亲也经常去法国、安道尔那边做贸易。因此维娅断断续续被祖母抚养,和父母在一起的机会很少。

在维娅五岁那年,家里来了个从马德里专程探望祖父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声称是曾经和祖父在托莱多民兵团中摸爬滚打在一个战壕里的老战友。那时祖父的老友恩里克已经去世多年,没有人作为佐证,他也怎么都想不起来有这样一个战友。

让到家中以后,那人根本不提当年民兵团的事,和祖父东拉西扯地胡侃一气。祖母是个睿智之人,从言谈话语中便发觉这人来历可疑,心中便增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那人假装不经意间看到家中摆放的自转方舟,十分惊叹,便向祖父细问此物为何。祖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告诉他是儿媳妇的陪嫁。那人端详半天,恍然大悟一般地告诉祖父巴洛托,这件东西名叫“自转方舟”,是当年阿方索八世麾下的一位传奇魔法师班默创造的宝物。如今这件东西可以说价值连城,他说他认识的一个和卡洛斯国王有血缘关系的皇室成员一直在寻找这件宝物,扬言愿意以极高价格收购自转方舟。

他的话让维娅的祖父颇为动心,恰逢那时祖父因为和佛朗哥的关系在地方上一直被打压,而维娅父亲的生意又十分不顺。那人提出牵线高价收购自转方舟,祖父便想顺水推舟。

这件事被祖母极力反对,她力劝祖父不要卖掉自转方舟。一是那人的身份值得怀疑,二是自转方舟如果真如他所说,是班默的作品,其中一定隐藏着传说中她如何帮助阿方索八世横扫伊比利亚半岛的秘密。

幸亏祖父既是个有神论者,同时还是个妻管严。尤其祖母那样强势惯了的加泰罗尼亚妇女,祖父总是对她言听计从。因此那人再来家拜访时,祖父严词拒绝了他收购的请求,所以才保住了自转方舟。

可是那人并不甘心,后来三番五次到巴伦西亚的家中骚扰,有时候祖父祖母将他轰走,有时候父亲在家便直接报警求助。后来经过本地警方的调查,那人根本不是什么托莱多民兵团的老团员,而是个来自巴塞罗那的古董商,受了一个奥地利富豪的委托,来收购自转方舟。至于那个奥地利富豪如何得知自转方舟会在维娅家的,就没人知道了。

到了维娅八岁时,父母的感情基本走到了尽头,只是还没有正式离婚。母亲陪在她身边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这让小时候的维娅心灵受到第一次挫折。这导致她小小年纪,脾气却很大。有时候发起脾气来,摔东砸西的,只有祖母能震慑得住她。只要祖母冲她一瞪眼,她立即不敢再胡闹了。

那时她就开始对家里收藏着的自转方舟感兴趣起来,时常拿出来当玩具来玩耍。祖父看维娅摆弄自转方舟,起初因为有人出高价收购,就怕维娅不小心弄坏了。不过祖母从不阻止维娅玩弄自转方舟,同时告诉祖父,她仔细观察过维娅摆弄自转方舟,她从不乱搞,很小心翼翼地扭动桅杆和各个零件,她感觉维娅很珍爱这件东西,所以让祖父大可以放心,维娅是不会弄坏它的。

维娅开始摆弄自转方舟时,把各个零件扭来扭去,发现它们都只能动多一半角度,不能完全旋转一圈。她不解其意,便找祖母去问。

“因为方舟并不会转,它是用来航行的,懂吗?”祖母回答。

“可为什么航行就不能转呢?我在河边玩的跷跷板,就可以转的呀?”维娅追问。

祖母耐心地向她解释:“我的克里斯蒂娜,跷跷板可不能向前行啊,大船是要载着我们向前航行的。你想想,你身处在海面的一条大船之上,是直直地向前航行速度快呢?还是转来转去向前行速度快?”

维娅托着小脸仔细想了想,懵懂地点点头,“祖母我知道了,自转方舟其实不能自转,它是骗人的,方舟根本不会转。”

“那你说这个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呢?”祖母问。

维娅脱口而出:“它是用来往前走的啊!”

虽然这只是句小孩子的信口之言,但祖母深以为然,觉得年幼的维卡莱娅说得一定是真理。无论再怎么叫“自转方舟”,它一定是向前走的,而不是原地转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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