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次托莱多脱险以后，何塞教授对这位新入党的年轻军官佛朗哥愈发关注，了解到他的出身，和在托莱多陆军军官学院学习的经历。并且一点点交给他更多的军事指挥权力，从新兵教官、民兵团营级参谋、骑兵中尉、党卫团团长，一直到民族阵线军准将。

那是维娅祖父巴洛托初进托莱多城的八年之后，老友恩里克与他偶遇，两人在巴塞罗那城郊海边的一处港口酒馆对面而坐。

各自要了啤酒以后，恩里克有些怅然地长叹一声，对面前的巴洛托说:“老朋友，咱们是不是很久没在一起坐下来聊天了？”

巴洛托对他说:“可不是！记得上次还是在马德里吧？”

“没错，是两年前咱们一举攻下首都，在庆祝活动之后，只是那时的心境和现在可截然不同吧？”恩里克咕嘟咕嘟灌了口酒继续说道，“听说你前些时候回老家巴伦西亚完婚了？新娘是个加泰罗尼亚姑娘？”

巴洛托干瘪一笑，“你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啊？”

“嗨，部队的老兵许多我都认识，他们路过你那里，自然就把你的消息带到我这里来了。可惜我一直很忙，没空去参加你的终身大事。”

“别说我了，你到这里来是不是有公干？”

“党1魁委派我去一趟德国弗赖堡，和那里的党卫军头目做一次演习合作方面的交流，我妻子的哥哥也在其中。他可能会随我们一同去我家看他的妹妹。”

“哦？那算是一次探亲行了啊！”

“可是……唉，不说了。党1魁让怎样就怎样吧。”恩里克欲言又止。

虽说巴洛托和他已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但彼此之间的默契仍在。从他的语气中巴洛托就能听出来，恩里克对现在的佛朗哥心怀不满，尤其是这趟弗赖堡之行，他并不乐意。

“过不了多久，党1魁很快就会成为国家元首，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巴洛托压低了声音对恩里克说。

恩里克急忙冲他“嘘”了一声，四下看看，然后对他说:“还好我是秘密警1察中的头目，你这话要让其他人听去……”然后对他做了个食指指向太阳穴的动作。

巴洛托只是苦笑一声，又灌了一大口啤酒。沉默了一阵，他将话题有意转开。

“听你说此行是一次演习合作？是什么样的演习呢？”

恩里克说:“说是演习，如果他们那边线报准确的话，或许是一场真枪实弹的行动呢。”

巴洛托不明其意，于是恩里克简略地将此行目的向他说明。

自从佛朗哥升任长枪党党1魁之后，对外充实军事力量，对内实行舆1论高压控制。不要说正面的政1治分歧他不允许存在，就连背后对他个人的意见都无法容忍。于是他组建了一个专门为他服务的秘密警1察机构，恩里克便是这个机构的其中一名头目。而在与德意志工人党建立友好关系后，对方所属党卫军的管理经验是他非常看重的，因此此次他派出秘密警1察交流团前去弗赖堡的党卫军大本营进行交流。而另一方面，党卫军通过线人的情报，截获德国共1产国际支部的一项重要行动计划。所以此次恩里克的交流团之行，如果线人的情报情报准确，他们也将计划加入党卫军缉捕共1产国际支部的行动中来，在旁协助同时兼观摩。

巴洛托一向不喜欢秘密警1察这样的角色，在佛朗哥组建之时，也曾找他来加入，被巴洛托以各种理由委婉拒绝。他并不清楚恩里克在其中做了个头目，今天与他重逢才从他口中得知。

“我妻子每每总和我念叨她的兄长，经常说自她还是青春少女时，兄长就离家远行到北方，多少年都没再见面。从家乡娘家亲戚来信中得知，他已经是党卫军中的一名干部，大本营就在弗赖堡，便老是想去弗赖堡探望兄长。他叫恩斯特·沃尔里希（enst-walrich），所以我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找到他，告诉他妹妹的现在过得如何。”

巴洛托也曾跟着恩里克回到过他的家乡巴伦西亚，见到过他的妻子。那个女人一看便是有很典型的日耳曼血统，脸上棱角分明、宽宽的额头、一头棕黑色头发，做事干练有序。虽然只见过她一面，却给巴洛托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回忆起你妻子的样貌，大概就能想象到你的大舅子是何许人。”巴洛托说。

“听我妻子讲，他哥哥年轻时可是个爆脾气，但对这个妹妹，他却非常疼爱。小时候总是被他保护着，甚至可能比和他们父亲的关系都要亲近。”

“那有机会倒是得认识认识。”

巴洛托心里清楚，佛朗哥的秘密警1察，还有德国的党卫军都不是善茬，也许因为拒绝了佛朗哥，他会对自己起了疑心也说不定。幸亏恩里克是秘密警1察的一个头目，所以还能找个像他这样的依靠，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加上如果能结交上党卫军的朋友，起码自己能多一些退身的余地。

本来那只是一句他的无意之语，恩里克却真的当成了件正事。

与巴洛托在巴塞罗那分别之后，恩里克跟随着访问团抵达弗赖堡，并且很快在那里党卫军的大本营找到了他的大舅哥沃尔里希。在公事和私事上，两人都相处融洽，言谈甚欢。在两国反1动秘密警1察的联合行动下，缉拿共1产国际支部成员的任务也顺利完成，逮捕了数十名骨干分子，其中有德国人、波兰人，还包括几名苏1联人。

两人相处了半个月时间，彼此无话不谈。甚至恩里克随团告辞时，沃尔里希居然提出要请假和他到巴伦西亚探望妹妹，假期很快批准下来。而恩里克还记得和巴洛托的谈话，于是以介绍自己挚友的名义，联系巴洛托来到巴伦西亚，牵线他和沃尔里希认识。

从恩里克这个牵线人来说，祖父与沃尔里希的相遇并不是一场所谓的邂逅。可祖父每每在维娅面前重提和这位老朋友的初次见面，“邂逅”一词他总是挂在嘴边。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所说的“邂逅”，也并非毫无道理。沃尔里希那次巴伦西亚之行，颇有些坎坷，一方面随着同程的恩里克并没有和秘密警1察的出使团一起从瑞士、意大利那条线路回首府马德里，而是贪近走的西线横穿法国那条线路。中途受到法国边境军的严密盘查，加上火车上还发生了激进党暴1动的意外，到达巴伦西亚时，与原计划行程迟了将近十天。与此同时，巴洛托自巴塞罗那回到托莱多整顿军务后，本想马不停蹄赶往巴伦西亚与恩里克汇合，但其间因为逃亡政1府在葡萄牙波尔图重新起事，佛朗哥命令巴洛托所属骑兵团赶赴塞维利亚的边境大本营向逃亡政1府施加军事压力。直到葡萄牙国王迫于佛朗哥的淫1威，宣布逃亡政1府为非法，将其驱赶到法国北部，巴洛托才抽出身来赶往巴伦西亚。

所以两人在彼此的阴差阳错间，不偏不倚在同一天抵达巴伦西亚，祖父便用“邂逅”一词表达了他与沃尔里希相见的传奇性。

原本按道理来说，恩里克与他的大舅哥应该关系更加亲密，但谁也没料到，只从妹妹那里学了些西班牙语皮毛的沃尔里希与祖父巴洛克彼此感觉却更为投缘。从军人出身的家庭，聊到共同为各自党1魁上位做出的贡献，再有对彼此国家无论是政1治经济、文化艺术都有说不完的话题。

聊到最后，沃尔里希说起了他的祖上从一个西班牙王宫贵族那里得到一件东西，看着挺神秘，又很有意思。巴洛托非常感兴趣，问沃尔里希那是个什么样的古董？

维娅不知从祖父故事中听过多少遍，早已知晓那东西就是班默所创造的自转方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