瞰想记

《瞰想记》

第四章 族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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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暝山出产苦暝子

噬族类均以其为丰物/却不见暝类之倔

所属命理难容异族

故苦暝子丰时/断不受山南化玉

——《岚暝山物志(噬族古本)》

注:《岚暝山物志》是在超地纪元前,生活在岚暝山的噬族人记录此山风物特产的一部古书,由于年代久远,古本只留存下其中的三分之一。

很显然,村长应该是被恐吓过,否则他怎会拿说出来似乎要遭受更大灾祸的语气,小心翼翼地对舒翎讲述护卫队遭袭后发生的更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在偷袭者撤走后过了很久,已经是晌午时分,村民们才战战兢兢地出了家门,发现被袭的护卫队营地中无一活口,道路旁也有七八具村子里人的尸体倒卧在地。村长没办法,只好让儿子赶紧去烁漓港镇政1府报案,自己则让村民把村里的遇害者妥善安置,而护卫营地却没敢动,生怕自己负不起破坏现场的责任。

而直到将近傍晚,儿子才领着一队官方的武装人员来到村里。当村长将他们带到出事地点,那些人连问都不问,甚至连护卫队人员的尸体都不碰,当即放起一把火焚烧了驻地营帐,然后领头人警告村长,再有任何人问起来,就推说不知,否则无法保证全村人的性命。

“那些人确实是从烁漓港来的?”舒翎问道。

“没错,我儿子就是从烁漓港和他们一起回来的。”村长说着,似乎眼神有些犹疑。

舒翎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鸶悦,我们走。”

两人等离开村长家,鸶悦本想再回营帐焚烧的现场看看,但舒翎让她随自己出了村子,来到旁边庄稼地一侧的高坡林中隐蔽。

“小姐,咱们来这里做什么?”鸶悦不解。

“难道你没觉得那个村长不对劲吗?”舒翎低声反问,“他说那些镇上来的人不许他向任何人吐露消息,但怎么咱俩一问,他便很痛快地和盘托出?”

鸶悦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村长言之凿凿说那些人拿全村人性命相威胁,怎么和她们说的时候却毫不犹豫?

“那小姐你的意思……”

“咱们不能只听他当面的话……走,再看看他背着咱们有什么勾当。”

两人趁着夜色二次返回村子,这次她们小心翼翼蹑足潜踪,生怕被人发现。等来到村长家时,就听见院子里一阵低声嘈杂,似乎村长在训斥他儿子。

“你个蠢货,不是让你跟着她们吗?这点事都办不好?”

“老爹,你不知道吗?那可是舒翎小姐啊。”

“舒翎小姐怎么了?本来人家计划就是要不留活口,他们要较起真来,咱们全村上上下下还有能活命的吗?”

“不……不行,舒翎小姐那么好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被那些人下毒手?我……我可不干!”

“嘿!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花痴。意淫谁不好,非得意淫议长的千金。我告诉你小子,你要不想全家没命,就老老实实听我的话,否则……族规伺候!”

随即便是一阵沉默,过了好一阵,才再次传出话来,“好吧,我听您的,但让我直接伤害舒翎小姐,我可做不到。”

“你倒是想!这会儿再找她们的行踪恐怕是没戏了,你不是说她们没回村口吗?那就把村口那两匹渡骆给牵回来,也算能和他们有个交代吧。”

很快,一个年轻人走出村长家门,看样子就是村长的儿子,径直往村口走去。舒翎和鸶悦躲在暗处,紧紧跟在他的后面。

来到村口路边,村长儿子果然看到了两匹渡骆拴在树上,他长出了口气,上前解开缰绳准备要牵回村里。等一转身,愕然发现舒翎和鸶悦挡在身前,对他怒目而视。年轻人一下认出了两人,当即摊在地上,一个劲地求饶:“舒翎小姐……舒翎小姐……这都是我老爹的主意,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舒翎瞪着他质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说。我老爹确实被人威胁了,但不是那些说鳍语的鳍族人,而是今天晌午我找来的镇上的官员,那个当头的让我老爹注意如果您或者和您有关的人再来到村里询问,就把前面的事情告诉对方,然后……”

他刚说到这儿,舒翎身边的鸶悦突然一声“小姐小心!”猛地将舒翎一把推开,随即一道白光从舒翎眼前掠过。只听见村长儿子轻轻“呃”了一声,只见一把短小的飞刃固定在他的前额,鲜血喷涌,人登时毙命。

主仆两人心知不妙,赶忙警觉地背靠背看向四周,这才发觉她们已经被八个黑衣装扮的人围在当中,个个眼中露着凶光,显得杀气腾腾。

“你们是什么人?”舒翎仗着胆子吼道,“难道护卫营地是你们袭击的?”

八个人似乎无动于衷,只是慢慢向前紧逼,然后听见其中一人用鳍语低声说了一句,其他几人眼神忽然坚定起来,看样子立刻就要扑上前对主仆下杀手。

就在这危急时刻,突然其中一名黑衣人惨叫一声,好像被人在身后偷袭,“扑通”一声倒伏在地,背上插着一支短刺棱,血水横流。其余几人也包括舒翎主仆都不由一愣,还没等缓过神,另一边又有一名黑衣人一声哀嚎,脖颈被环流刃划开,死尸倒地。

这下他们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向身后看去,只见外围站定两人,其中一人身材高大,手持着环流刃,另一人警官穿着,抬手将黑衣人身上的短刺棱拔出。

舒翎和鸶悦一下就认出了两人,就是在沣岛镇见过的鲟芃和兴鸣。也不知为何,舒翎心中竟生出一股莫名的安全感。

剩下的六名黑衣人见眼前只有他们两个,稍稍定了定神,其中像是领头的用鳍语低吼了一声,六人一起直扑鲟芃和兴鸣。二对六,八人战作两团。

六名黑衣人施展出一种用汗液凝结成细针进行攻击的技艺,而且每一针都直击眼睛、咽喉、眉间等要害部位,打得鲟芃和兴鸣手忙脚乱,一不留神就可能有性命危险。舒翎看得真切,赶忙向二人招呼:“他们用的是鳍族技艺覆锋汛,是浴瑕族技师,你们千万小心!”

鲟芃一边抵挡躲避一边听到了舒翎的话,不禁豁然开朗。作为璇瑚族的置骨术技师,他很清楚浴瑕族技师大都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而且很少和鳍族以外的人打交道。虽然他也耳闻过覆锋汛这种浴瑕族专属技艺,但从没真正见识过,这回算是领教了。

“用最高的声调向他们大吼‘慢’字,而且要用鳍语,就能减弱覆锋汛的威力。”舒翎提醒道。

鲟芃顿时茅塞顿开,赶紧依照舒翎的方法用鳍语向对方大声喊了声“慢”字,围攻他的三人立即感觉汗液很难流出体外,而覆锋汛随之便无法顺畅施展。在另一边,兴鸣也照着鲟芃的样子大喝了一声,对方也同样降低了战斗力。黑衣人头目一见形势不妙,立即打了声呼哨,六人一起退出战团,很快消失在村外被夜色笼罩的树林当中。

兴鸣本想趁势追击,但被鲟芃拦住,“别追了,他们也许不止这几个,咱们还是先撤吧。”说罢,他来到舒翎面前低声问道:“舒翎小姐,你还好吧?”

舒翎点点头,“我没事,你们俩怎么到这儿的?”

兴鸣说道:“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尽快离开此地,省得夜长梦多。”

就这样,两男两女骑上两匹渡骆,也管不了村长儿子的尸体,飞快离开了这座小村子。

“我们要去哪?”鸶悦问道。

“看现在的形势,至少烁漓港是不能去了,他们派来的人都有问题。沣岛镇更不行……”鲟芃边想边回答。

“那随我回云塔城呢?”舒翎说道。

鲟芃摇头,“如果说烁漓港镇政1府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沿途的地方政1府都无法信赖了,而且这里离云塔城数千超里远,沿途很难保证不被人盯上。”

“要是鸸纭老师在就好了……”舒翎喃喃道。

“实在没有地方,那就去我原来的边防军驻地,那里是处海峡隘口,在鸟族领地上是个偏僻不起眼的地方。”兴鸣提议。

“鸟族边防军驻地?是军方的地界?这能行吗?”鲟芃有些犹疑。

“你们放心好了,那里叫遥涎堡,是我们喙鸣族的一个大氏族的旧址,我也是那个家族的成员,自小就在那长大,我们氏族的族规中有一条,就是男丁必须入伍参军报效联邦政1府,于是我便就近入伍加入了边防军。据我所知如今遥涎堡的壮年男丁都在外当兵,而那里的海峡隘口驻军大部分被撤编或者调整到别的驻地了,目前只留下座不大的兵站。所以,我才有把握咱们先在那里落脚,而且离此地并不算太远,由此向东南二百多超里就到了。”

听兴鸣一说,其他三人也的确感觉只有那里能去了,于是众人统一了意见,驾着渡骆星夜往遥涎堡飞驰而去。

到了遥涎堡已是转天的晌午,两匹渡骆由于都乘了两人,早已精疲力尽。众人在远远望见前面高耸的海崖边有一些军事设施时,便纷纷下了渡骆,缓步往海崖方向走去。

此时的舒翎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没合眼,又困又饿,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哪受过这样的罪。鲟芃见状,一把将她背在后背,柔声说了句:“你先睡会儿,等到了地方再好好休息。”

鸶悦本想制止,但发现小姐已经在鲟芃背上睡熟了,不免有些心疼,只好不去打扰她。

他们走不多时,就来到海崖下的一处只有七八户人家的小村寨前。兴鸣找到一家院门最大的庄户前,拍打着木门叫道:“有人吗?成鸦叔叔、鹂洁婶婶,你们在吗?”

“谁啊?”门里传来一位老妇人的声音。

“婶婶啊,是我,兴鸣。”

“小鸣子?”说着话,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衣着有些素旧的老婆婆。

“是我啊,”兴鸣笑着说道,“您还好吗?叔叔呢?”

“小鸣子,真是你啊!赶紧进来。”说着,便将兴鸣让进了院子,“你叔叔去崖上的兵站送物资了,估计傍晚回来。这几位是?”她看见兴鸣身后的三人。

“他们是我的朋友。”

“哦,小鸣子的朋友啊,来来来,请进请进。”鹂洁婶婶十分热情地将众人迎进宅院,同时也把两匹渡骆牵了进来。

“婶婶,这是我一个鳍族朋友——鲟芃。”兴鸣介绍道。

“婶婶您好。”鲟芃赶忙打招呼,但因为身上背着个人,不便行礼。

“鳍族人啊……”鹂洁脸色稍有变化,“那另外两位……”

“呃……”兴鸣有心说谎,一时却没有想出更合适的说辞。

“这位婶婶,我和我妹妹是兴鸣哥哥一个镇子的,我叫鸶悦,她叫鸶灵”鸶悦赶忙接过话,“这次跟着他出来,还多亏他和鲟芃大哥一路的照顾呢。”

兴鸣回头看了眼鸶悦,心说不愧是名门的侍女,临场反应就是快啊。

“带女娃回来?小鸣子你可以啊!”鹂洁对兴鸣嘿嘿一笑,又看了看鲟芃背在后面的舒翎,“那这是你妹妹喽?她是生病了吗?”

“没有没有,妹妹就是一路上有些疲劳,就熬不住睡着了。”鸶悦赶忙解释。

“那先去我那屋让她好好睡一觉吧,这孩子看来累得够呛。”说罢,鹂洁把鲟芃引到旁边一间房中,让他把舒翎放在床上,盖好被单。鲟芃见舒翎睡得很香,便轻轻退出房间,和众人一起随鹂洁来到正厅客室。

虽然客室陈设简单甚至算是简陋,但也拾掇得相当规整有序。木桌、宽椅、海瓷灶,还有一筐筐粗藻麦整齐地堆在墙边。三人落座,鹂洁倒上热水分别递了过去,然后对兴鸣问道:“小鸣子,你不是在沣岛镇当了个管治安的官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兴鸣偷眼看了看鲟芃,意思是该怎么回答人家。鲟芃只冲他微微摇摇头,意思是先不要回答,把话岔开。

“婶婶,我们赶了一夜的路,昨天又没吃什么东西,要不您先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吧,什么都可以,能填饱肚子就行,都快饿死了。”

鹂洁倒也没多想,能看出来他们的确是又累又饿,于是让他们在客室里等着,自己取了些粗藻麦准备去厨房熬藻麦粥。

见婶婶离开,三人这才松了口气。兴鸣低低地声音说道:“一会儿她要再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啊?”

“呃……你就说请假回来探亲。”鲟芃提议道。

兴鸣想了想,“带着你倒好说,就当你是我的朋友,陪我一起回来。可她们两个怎么说?”

“我们俩也是你沣岛镇的朋友啊,这还用说?”鸶悦接茬道。

兴鸣摇摇头,“你不知道我们的族规,我们家族的男丁外出回来不许随意带女眷,如果带了,而且是鸟族女人的话,必须是要嫁进门的……”

难怪他婶婶在门前一见随行的有女子忍不住嘿嘿一笑呢,原来如此。鲟芃恍然大悟。

“什么?”鸶悦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随即捂住嘴巴低声说道,“你们还有这族规?怎么不早说?”

“没办法,不是我不提前知会你们,其实这条族规仅仅是口头上给长辈的宽慰罢了,没有人会真正去证实的。”兴鸣扭头瞥了眼厨房方向,见婶婶没有注意这边,又继续说道,“咱们就逢场作戏,鸶悦小姐,您就委屈一下假扮我的未婚妻,至于舒翎小姐么……”

“你别胡说了,不说我同意不同意,舒翎小姐的名声岂是你能玷污的?”鸶悦低声怒道。

兴鸣一脸不解,“这话从何而来?”

“我作为舒翎小姐的贴身侍女,对外宣称是小姐的姐姐,如果再和你发生什么瓜葛,别人不会说我如何,而是说舒翎小姐家里闹了这么一出,她的颜面何存?”

还没等兴鸣回答,舒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客室门前,笑着说道:“小悦姐,我不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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