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爱情无所谓远近/无所谓长久/更无所谓对错

是的

爱情什么都无所谓

只不过/无法逃脱三个字

他、她、它

——《云塔回忆录》

注:《云塔回忆录》是在翎鲟之战结束的二十二年后，由鸟族一位佚名作家创作的一部纪实性文学作品，从鸟族人视角记述了翎鲟之战的全过程。鸟族人几乎都阅读过此书，但始终禁止被翻译为鳍语。

在座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鸶悦。她站起身子，瞪大眼睛看着走进来的舒翎，“小姐，我……”

舒翎上前走到她身后，双手一拍肩膀，稍一用力将她摁回座位上，半开玩笑地说道:“小悦姐，你不是总和我念叨找不到意中人吗？我觉得兴鸣警官人不错，要不我建议你们假戏真做，就做一对夫妻，不也挺好？”

鸶悦脸一下变得通红，“小姐你别拿我开玩笑了……”

鲟芃也在一旁煽风点火，“我赞同！兴鸣，你就假戏真唱得了。”

兴鸣也有点不好意思，“我……我这么个大老粗，哪配得上人家那么高的身份啊。”

“哎！刚才你们商量的办法我都听见了，“舒翎陡然严肃起来，”我们哪有什么高贵身份，都是沣岛镇上的普通人家，可别乱说哦！”

鲟芃见舒翎绷起脸，说得煞有介事，不禁被逗得哈哈大笑。

“哟，什么事让你们聊得那么开心啊？”鹂洁婶婶从外面走进屋子，用托盘端来了几碗熬好的藻麦粥，还有一些腌鱼干。

兴鸣和鸶悦赶紧躲开眼神，异口同声回答:“没什么……没什么……”

婶婶喜笑颜开，“你们小两口还害羞啊？都不是小孩子了，是该成家的年纪。小鸣子，可不能亏待了人家姑娘啊！”说着，将几碗粥分给众人，“饿坏了吧，赶紧吃吧。”

四人的确已经饥肠辘辘，端过粥碗一顿猛吃。虽然对于舒翎来说，粗藻麦熬的粥哪比得上家里每天的珍馐美味？但饿了一整天，吃起这碗粥竟格外香甜。

四人把饭菜吃个干净时刚过中午，婶婶安排他们睡下。这家农户只有两间不大的卧房，原本兴鸣和鲟芃打算一间，舒翎和鸶悦一间，但婶婶非要让兴鸣和鸶悦睡到一起，说是既然很快是夫妻了，何必再分开。无奈之下，两人只好被迫进了一间卧房，而鲟芃和舒翎自然被分在另一间。

“你不用磨不开，我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你去睡你的吧，我去帮婶婶干点活。”舒翎见鲟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轻声说道。

“你行吗？可别露怯了。”

鲟芃这话有两层含义，一层是怀疑舒翎这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能不能干得了乡下的粗活，另一方面也提醒她和鹂洁婶婶聊天时别说走了嘴。

舒翎冲鲟芃眨了眨眼，意思是让他放心。但就这个很随意的举动，让鲟芃不禁怦然心动——她实在太美了！

就这样，他们三人很快各自进入梦乡，兴鸣当然打了地铺睡在地上，让鸶悦床上睡。而鲟芃的确是太疲惫了，刚躺下便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间鲟芃突然发现床边有个人正看着自己。他顿时清醒过来，揉揉眼睛仔细看去，竟是舒翎。

“醒啦？”舒翎带着笑意说道，“前天在沣岛镇，你也是这个样子看着我醒过来的，还记得吧？”

“哦？哦……好像是……”鲟芃还有些迷糊。

“嘿嘿，睡觉被人盯着的滋味如何？我也让你尝尝！”舒翎口气中略带些调皮。

鲟芃一骨碌身坐起，感觉外面有隐隐约约的嘈杂声，他有些紧张，“怎么回事？是来人了吗？”

“是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还带了三个兵站的军士，他们看样子都和兴鸣很熟络，此时他们正叙旧呢。”

既然男主人回来了，自己还躺在人家卧房怎么都有点说不过去。鲟芃赶忙下了床，和舒翎一起来到了客室。正看见兴鸣和三个鸟族军人兴致盎然地谈天说地，鸶悦有些尴尬地坐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正巧女主人鹂洁正和一名上年纪的男人端着饭菜酒食走进房间，看见鲟芃和舒翎，便热情招呼:“两位醒啦？赶紧来入座吃饭吧。”

“这位是成鸦叔叔吧？”两人入座后，舒翎问道。

“呵呵，是小鸣子告诉你们的吧？”男主人憨憨地一笑，“不用那么客气，大家随意，我们俩藻麦田里还得忙，就不奉陪了。真是没想到，小鸣子还认识这么标致的女娃啊。”一边感叹着一边和鹂洁出了家门。

舒翎不禁羞涩一笑。这时兴鸣向众人依次介绍了在座的三位鸟族军士，一位是个头比鲟芃还高一头的翱慕，知雀族人；一位是身材壮实、肌肉发达的鹲琦，喙鸣族人；还有一位是貌不惊人、瘦小枯干的鹜旭，也是知雀族人。三人和兴鸣都是老相识，兴鸣在军队服役时就和他们打得火热，没想到现在还能再重逢。

“要不说和兴鸣老大你有缘呢！”翱慕拍着兴鸣的肩膀大笑着说道。

“就是，其他队伍都从遥涎堡撤走了，就是我们三个阴差阳错留了下来。”鹲琦也应和道。

“我倒不信什么缘不缘的，”鹜旭边喝着碗里的藻稞酒边低声说道，“兴鸣老大，我猜你这次回来，和旁边这位鳍族人有关吧？”

鹜旭的话声音不大，但说完后房间里的气氛顿时一变。鲟芃、舒翎和鸶悦见此情景，心中都不免一阵紧张，不由自主地看向兴鸣，此时的兴鸣干了碗酒，对他们三人严肃地问道:“哥仨，我能信得过你们吗？”

“瞧老大你这话说的，咱们当年在边境剿匪可是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你要信不过我们，那还能信谁？”鹲琦拍着桌子说道。

“老大，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哥三个，也不会回遥涎堡，不是吗？”鹜旭一双光闪闪的眼睛紧紧盯着兴鸣，“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你尽管和我们说，我们仨别的不说，只要你给句话，我们一定舍命相助。”

兴鸣见三人都是一脸至诚，再看看鲟芃舒翎他们，鲟芃向他点点头，既然人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于是兴鸣便将沣岛镇上发生的事讲了一遍，他讲完后，舒翎又把主仆二人的所遭所遇和盘托出。鹜旭三人听着眼睛瞪得溜圆，尤其是当舒翎讲述她们的经历时，三人惊得不约而同地站起身。

“您……您竟然是舒翎……舒翎小姐？”鹜旭吃惊得几乎说不出话。

“怎么？你们也知道我家小姐？”鸶悦有些得意地反问。

“咱们鸟族人谁不知道您呐？”翱慕有些激动地说道，“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鸟族当兵的，没有一个不把您当做我们的梦中女神，今天没想到……没想到……居然……”

舒翎见这三人几乎语无伦次，不禁莞尔一笑，“既然大家都不生分，我就把诸位当朋友了，还请大伙不光和兴鸣不见外，也希望能和我，还有这位鲟芃交心。”

鲟芃见说到了自己，赶忙举起酒碗，向众人拱手说道:“三位鸟族朋友，我鲟芃虽然是个鳍族官员，但沣岛镇的事我都看在眼里。老实说，兴鸣是我在沣岛镇时唯一可以信任的朋友，所以我才和他救下舒翎小姐后跟随他来到此地。希望和大家坦诚相见，好把整件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

三人看在舒翎的面子上，暂且接纳了鲟芃。但鲟芃从他们的眼神中能看出来，实际上还是对自己心存着芥蒂，尤其是小个子鹜旭，看他的眼神依然冰冷。

众人酒足饭饱后，鹜旭三人便邀请兴鸣他们去遥涎堡住下，毕竟成鸦这里条件有限，遥涎堡兵站里有的是地方，而且比村里更安全。兴鸣和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同意了他们的建议，和成鸦鹂洁夫妻告别后，四人跟随三名军士登上海崖上的遥涎堡。

简单安顿完，已是子夜时分。舒翎独自一人走到海崖崖角上，遥望眼前的夜空与大海，不免心神有些恍惚。此时正是秋末月的月中，一轮硕大的圆月悬挂于天际，月光映照在海面上，伴着滚滚浪涛，犹如一层层锦鳞在眼前闪个不停。

“爸爸，您知道女儿身在何处吗？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相见。”她喃喃自语道。

“怎么？想家了？”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舒翎转头看去，原来是鲟芃走到她身边。

“还好吧，我只是怕我父亲担心。护卫营地被袭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回了云塔城，父亲他兴许现在正忧心我的处境吧。”舒翎眉头紧锁。

“你……”鲟芃迟疑了一下，“你为什么会信任我们？”

舒翎深深吸了口气，眉梢逐渐舒展，然后往大海方向一指，“那边——就是你的故乡吧？”

“嗯……如果按照鳍族联邦领地的方向讲，大概算是吧，”鲟芃眼神随着舒翎的手眺望着回答，“我的故乡是冥邃群岛的浮生镇，严格来说，我的故乡是那个方向——”他的手指向舒翎指向的右侧，“那里也叫做‘深海’。”

“唉，真是的。”舒翎微微一笑，“这样的你，我才能相信。”

鲟芃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舒翎的话是什么意思。扭头看去，发现她身体微微有些发抖，于是将外套脱下来，轻轻披在舒翎的身上。

“还记得吗？当我在沣岛镇苏醒后第一眼便看到你，当时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未来我会经常看到这张脸。你说奇怪不奇怪？”舒翎抖了抖肩上的外套，将一缕长发散出来。

“这么说，你对我的信任，是来自直觉？”

“那你今天睡醒后，发现我正在看你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舒翎紧接着问道。

“温暖。”鲟芃不假思索地回答。

“温暖？”

“对，非常温暖。朦胧中，你看着我的眼睛里散发着异乎寻常的温暖。别看现在已经是秋末月了，那股温暖的气息几乎让我有种像是身处春中月的错觉。”

鲟芃说得十分投入，不由自主地看着舒翎的脸庞发起呆来。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张精致温润的脸庞实在太美了，金光闪闪的长发如丝一般披在两肩，光滑的嘴唇半张半闭间点缀着完美的脸庞轮廓，就连孟翔族人专有特征的超长睫毛，在不时地微微抖动中都显得熠熠生辉。

“呵呵，你这个鳍族人……很有趣。”舒翎微笑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休息了。”

她刚想返身而去，鲟芃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突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

“舒翎小姐，我……”

舒翎一惊，但发觉鲟芃的动作力道并不大，拉住自己的手很温柔。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刚问出这句话，舒翎感觉手心上多出一物，软软的，温温的。她将手摊开一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显现在眼前。

“这是我们‘深海’的特产——绵母胆，是从南渊海最深处的冥胆体内提炼出最纯的绵胆质做成的。尤其是这颗绵母胆，是我小时候母亲让我带在身上祛除湿气和暖身用的，我把它送给你。”鲟芃说道。

没等舒翎推辞不受，鲟芃便三步并作两步返回了兵站。

这颗绵母胆手感异常舒适，而且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茨兰香气，她不由自主将这颗绵母胆贴在脸颊上，感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