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呼皇上本命本是大罪，但屋内的人却个个面色平静，好似一点都不在乎。

叶北尘站起了身，欲要过去。

离姬两双纤细白芷的胳膊与手慢慢褪下，缩回，嘴角却是勾起了一抹笑。

并不是失落的微笑，而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而就在此时，这一刹那，叶北尘的身子倏地僵住，愣在了原地。

他脑子混沌不清，却又清楚地意识到，他不能过去。

想到楚凝裳身子里因为他而无时无刻不再折磨她的金蚕蛊，他只能停住脚步，犹豫地望了一眼前方，又回眸看了看离姬散漫的模样。

最后，他叹了口气，坐了回去。

叶北尘不敢去看楚凝裳，更不敢深究她脸上的神情。

即便刻意避开视线，他依旧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面前之人，眸中极大的诧然，失望，落寞，怒意。

各种负面的情绪扑面而来，像是深不见底的海水将他淹没，同时被淹没的也有楚凝裳本人。

他们就像是沉溺于深海即将丧失呼吸的两人，在绝望关头不断挣扎着，并不期望能够浮出水面，重获新生，也并不把希望寄托于那不存在的，前来救助他们的人。

他们仅是拼命地朝着对方游去，想在眼皮阖上，视线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想在意识消散不见的最后一刻，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将对方拥入怀中，感受身体完全冰凉之前，从对方身上所传递过来的，临终前的温暖。

可即便是如此微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楚凝裳，以下犯上，不顾天威，作为皇后更是失态，罚至皇陵守孝三月。”

叶北尘的话音颤抖着，他背过身一字一句地治着楚凝裳的罪，却是浑身发寒，害怕不已。

他实在是懦怯到可悲，他怕见到楚凝裳失望的眼神，只要是她一个低落的眼神，就能将他彻底打入深渊。

暗潮汹涌着，终将是两人卷向了海底更深处，已然是完全不同的方向。

两人背道而驰，在不同的地方昏睡过去，再没机会碰到对方。

本以为说完这句话后，楚凝裳还会闹，会质问，会情绪不受控制。

叶北尘也做好了准备，任打任骂。

但楚凝裳什么都未说。

她只是低下头，吸了吸鼻子，好似浅浅笑了一声。

笑声阴恻恻的，在静默的气氛下愈显诡异悲凉。

而后，她没再看叶北尘任何一眼，转身就走，毫不停留，像是根断抛却了一切余赘。

楚芸裳就在门外不远处，她没看清门内的状况，倒是窃听了不少他们的对话。

如今楚凝裳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走了出来，看模样随时摇摇欲坠。

楚芸裳吓了一跳，小跑过去支撑柱自己的姐姐，忧虑地呼唤道:“姐姐，姐姐，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

楚凝裳摇摇头，双眼却是红得血丝遍布，鼻子处也红通通的，不知是被夜风吹成这样，还是因巨大的悲伤造成。

她一手放在楚芸裳两只手臂上，勉强支撑柱身子:“没事……”

又怎么可能没事呢？

楚雲裳眉头重重往下一皱，方才在月荷宫，叶北尘所说的只言片语都把她这个局外人伤得不清。

作为忍受了许久的局中人楚凝裳来说，如今造成了怎样巨大的伤害，楚雲裳想象不到，更不敢去想。

如今还是稳住楚凝裳的情绪较为重要，这般想着，楚雲裳坚决道:“姐姐，你不要怕，既然皇上罚了你，那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不应当悠然自得，我想和你一起去皇陵，也好照顾你。”

“不。”

楚凝裳不由分说地便拒绝了楚雲裳的提议。

“雲儿，你答应姐姐，你就乖乖地待在宫内等姐姐回来好不好？”

“姐姐，这是为何，有我在身边不是更好些吗？”

楚雲裳无法理解如今楚凝裳还拒绝她的心态，明明已然崩溃成这样了，如若身边再没个人时时刻刻关注她，照顾她，怎么能行呢？

楚雲裳知晓，在此之前，楚凝裳并未流露出多么悲伤的情绪并不是因为她内心有多么强大。

而是她还在祈愿着，祈愿叶北尘并不是真正地背叛了她。

而如今，幻想彻底破灭，那幻境很快便支离破碎，同时奄奄一息的还有她的肾经

楚雲裳真怕自己姐姐就这么倒在她面前。

“在皇宫里总比到皇陵去要好，我明白你的担忧，但我不能拉着你陪我去那种地方受苦。”

知晓楚雲裳如今内心在想些什么，楚凝裳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侧脸，随后浅笑着摇摇头。

“你才刚从冷宫里出来，姐姐还没让你多享受一会荣华富贵，你就跟着我去皇陵了，世人该如何看我？你就乖乖待在椒房殿，我会吩咐其他人待你不薄的，乖乖等我回来便好，在椒房殿住着，总不会委屈你了吧？”

“自然不会，但是……”

楚凝裳打断了楚芸裳，话题自然而然转到了彩芸的身上。

“雲儿，放心好了，我身边也不是空无一人，比方说彩芸就会陪伴我左右。”

彩芸重重地点点头，随后朝着楚雲裳露出明媚的笑脸。

“是啊娘娘，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的话，娘娘不会有任何事的，定是会一切安好。”

楚芸裳似还有些纠结，但见两人都如此，便也罢了。

她点点头，依依不舍地拉住了楚凝裳的手，就像是儿时常常躲在姐姐身后撒娇，亦或者出了什么事就一个劲地找着姐姐抱怨那般。

“姐姐，这段时间我又要忍受你不在的日子了。”

“之前怎么没发现雲儿如此黏人？”

楚凝裳失笑。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当我是去外头游玩了一番罢了。”

“这哪里联想的起来……”

有些无奈地抱怨着楚凝裳找的例子，楚雲裳却是“咯咯”笑了起来。

“那姐姐，你要玩得愉快，千万不要再自顾自悲伤起来了。”

“嗯，我知道。”

皇后被罚守三月皇陵，举国无比震惊，更有甚者认为天叶是时候该亡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