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江羽犹疑片刻，皱了皱眉，抱歉地看着她。

＂我现下只能熬出这么苦的药了。＂

＂你何时才会承认，你便是司泽鹤？＂

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话，江羽微愣，手上动作顿了顿，汤匙堪堪停在楚凝裳唇畔，江羽眼底尽是不解。

楚凝裳叹了口气，语气淡漠。

＂你若是不承认自己是司泽鹤，我就是死也不喝这药。＂

她说完，只是坦然而急于求证地看着他，眸光亦是虚弱无力。

苍白而绝美的面容上似乎没有了任何的情绪，但这种眸光，却比威压与怒气更加更加令人生畏。

仿佛燃尽自己的生命，穿透他的灵魂，也要寻求一个答案。

江羽缓缓垂下眸子，面上线条微微僵硬。

须臾，他叹了口气，道:＂小姐何必这样固执？我是或不是司泽鹤，有那么重要么。＂

楚凝裳缓缓摇头，面上愈发苍白了几分，双手微微颤动。

＂我在找一个答案。＂

这困扰了她一年多的梦境，他并不会明白。

她看似平静，实则每到梦魇之时，都快被噩梦和思念吞噬。

＂若你是司泽鹤，＂

楚凝裳怔然道:＂那么阿尘就还活着。＂

江羽默了默，薄唇紧抿成了一条线。

房中是落针可闻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勉强听到自己的声音。

＂所以，你在意的只有叶北尘？＂

眼前女子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江羽艰涩地扯出一抹笑。

＂谢谢你告诉我。＂

其实在那日在冷宫，当楚凝裳泛出那枚两相衔环的玉佩。

恍惚间便有细碎的几幕浮上脑海，几乎要冲破他所有认知涌上来。

那时好似他还小，满脸泪痕地站在一张雕花床前，床榻上是一个满脸病容的妇人。

身侧的嬷嬷轻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公子别哭，哭了夫人就不喜欢了。＂

他果真把所有泪水都收住，走到床榻前，紧紧握住妇人双手。

双手相握，妇人的一双手比冰还凉，他却迫切想分给她几分温暖。

妇人微笑着看了他许久，从枕边取出一对玉佩。

声音如流水一般沉稳，似乎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娘这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鹤儿娶妻生子了。我们鹤儿以后若是有喜欢哪家姑娘啊，就将这雌玉送给她，鹤儿能喜欢上的姑娘，一定聪慧过人，会明白你的心意的。＂

那双成对的玉佩，一只送给了楚凝裳。

另一只被司泽鹤视若无价之宝，日日藏在身侧。

从那时起江羽便知道，司泽鹤是真心爱着楚凝裳的。

虽然他的记忆被作为物件压在老者那儿，可他与司泽鹤，本就是一个人。

他能感受到司泽鹤的悲欢，方才楚凝裳的点头，那双眼是那般的坦率。

坦率到过于冰冷，让他与司泽鹤的心间，都如同被冰刃所刺伤，蓦地钝痛了下。

思及此，江羽只觉得方才心间的苦意更浓。

浓得他眸子晦暗下来，他明明没有受伤，可心口的疼痛，比刀绞还要酸楚难受。

她只不过说了一句话，却好似凌迟。

楚凝裳坐在他身前，垂眸望着他，那双眼中仍是探究的坦然。

江羽心底轻轻发颤，默然道:＂我是司泽鹤，叶北尘也还活着。你现在能乖乖吃药了吗？＂

说完，他定定地看了看楚凝裳，扬起一抹云淡风轻的笑意。

＂你只有好好吃药，才有力气活到去找他的时候，明白吗？＂

楚凝裳连连点头，如溺水之人一般，抓住司泽鹤的肩问。

＂阿尘在哪？我现在能见他吗？＂

司泽鹤低头，目光落在她那只细白的手上。

微顿了顿，他将碗凑得更近了些。

楚凝裳几乎毫不犹豫，立马仰首将药喝下去，随后缓缓抬起头来，。

眸光熠熠第望着他，眼中似淌了一片星河。

她那样的坦然，愈发显得司泽鹤心底的阴霾可悲。

司泽鹤默默叹了口气，道:＂他伤得很重，那位老者还要花些时日才能救他。若是将秘宝交给他，老者便会将叶北尘毫发无损地返还给你，而我的记忆也会还给我。＂

＂你的记忆？＂

楚凝裳闻言更是诧异。

＂究竟是什么人，才有这般能把记忆当做交易的本领？＂

司泽鹤目光微转，思索片刻道:＂我也不知，可我醒后只知道，叶北尘对我来说很重要，便是需要秘宝，我也必须拿到，用来救他。＂

楚凝裳嘴角扬起一抹笑，琉璃般澄净的眸中映着细碎的月光。

＂你医术如此高明，我一定能被你治好的！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找秘宝！＂

此情此景，仿佛一副绝美的画卷。

司泽鹤顿了顿，不忍再看，嘴角扯开的笑意，比那碗汤药还苦涩。

无论他是江羽还是司泽鹤，与心爱的女子成双成对的想法，都无法实现。

司泽鹤嘴边笑意更冷，将出房门时，楚凝裳忽然指了指那碗汤药。

＂麻烦你以后多煎些药，也救救那些被瘟疫困扰的村民。＂

司泽鹤顿了顿，嗯了一声，而后便出了门。

时间流转得很快，楚凝裳和司泽鹤在村中停留已有数日。

每日喝下药之后，楚凝裳的痛苦之上色有所缓解。

司泽鹤将药方递给村民，村子里的人喝下药后，也有了不同程度的好转。

可司泽鹤的药，只是抑制，而非根治。

一日寻不到根源，那瘟疫便要多猖獗一日。

瘟疫的发作并未停止，楚凝裳每日清晨起早梳洗时，都能看见越来越多的红疹爬满了整张脸。

她忽而想起那日在村子里见到的那个濒死的男人，她慢慢的也会变成那副模样么？

往日的面容不再，楚凝裳每日愈发少言寡语。

司泽鹤这日依旧外出寻找根源。

从水源、家禽牲畜、人，再到每日的食物。

司泽鹤几乎找遍了所有有可能是传染源之物，直到他步入了一片田地。

田地中种满了一种妖娆奇异的花，与破败的村落相比，显得古怪而诡异。

司泽鹤小心翼翼地割下一朵，细细观察后才确定这花是何物。

大名鼎鼎的一品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