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信长在城中举办了隆重的晚宴。信房、信忠一并出席。家中重臣们都为信房的归来激动不已,这多少令一旁的信忠脸色有些难看。信房当然也注意到,他早早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宴会。
回到宅邸。月光倾洒在空无一人的廊上,这一幕像极了信房梦境中的场景。他盘腿坐下,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对着明月问道:“你到底是谁?”
身后的房门突然推开了,吓了信房一跳。
“原来是阿廉啊,哎。”
她端着酒菜问:“殿下为何叹气?”
“没。好香啊,你手里端的是什么?”
廉姬在信房身边坐下。
信房向盘中探了一眼:“是烤鱼啊!”
“我猜殿下一定没吃饱,特地吩咐阿国做的。”
“哦?你还拿了酒来,我可是身体不适。”
“殿下骗得了大臣们,可骗不了我。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虫子!”
“什么虫子,是蛔虫吧?”
廉姬皱起眉头说:“那也太恶心了,我才不做蛔虫。”
“呵,你还真挑剔。”
信房抓起一条鱼塞进嘴里。
“那我考考你,我离开晚宴的原因是什么?”
“殿下是担心与大臣们表现得太过亲密,会引起大殿下和二公子的顾虑。”
“猜的不错。虽然我已经表明了立场,但信忠那里我仍旧不放心。白天时候,丸目藏人佐让我小心信忠。若不是事出有因,丸目藏人佐不会平白无故提醒我。”
“信忠殿下见到殿下似乎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激动,这反而令人感到奇怪。”
信房会心一笑道:“没想到你也挺注意观察的嘛。或许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但是在大殿下眼皮底下,他应该不敢乱来。”
“还是小心为上。”信房啜了一口酒问,“那我再考考你,重臣当中有几人有可能跟随于我?”
“目前看来他们应该只会听从于大殿下,不会站在殿下一边也不会站在信忠殿下一边。秀吉大人的话……虽然他表现得与殿下极为亲近,但始终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廉姬不自信地回答道。
信房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分析得不错。”
“在晚宴上,秀吉大人和你偷偷说了什么?”
信房在嘴前竖起食指:“暂时是个秘密。”
“讨厌,竟然还卖关子。”
“最好是用不上。”
“用不上?殿下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信房装疯卖傻道,“当然是什么都不做。”
“什么都不做?”
“这回着急的人可是信忠。先看看他会怎样抉择,如何?”
“说的也是……”
“你怎么在饮酒?”
玄关处传来阿初的声音。
“看,又一个上当的人来了。”
信房笑着放下酒杯。
“你是装病的?”
“当然。”
阿初微微皱起下巴,将手中的东西塞进了腰袋里。
“你不会是给我拿药来了吧?”
信房问道。
“不是。”
“那那是什么?”
信房指着阿初腰间系着的袋子问。
“没什么。”
“哈哈哈!”信房大笑起来,“阿初,你可真不擅长撒谎啊!”
“既然你没事,我先告退了。”
阿初正要走,身后便传来了大善他们的声音。
“快来,快来帮把手。”
大善和九郎兵卫扛着酒醉的又市郎走了过来。
“我能自己走,你们非得扛着我。”
又市郎口齿不清地说道。
“先,先就近把他丢在书院里吧。我没力气了。”
大善说。
又市郎在书院正中央摆出一个“大”字,立马打起呼噜。
“这睡得也太快了吧?”
大善惊讶道。
“我没醉!”又市郎突然坐起身,摇头晃脑地说,“我还能喝,我去拿酒。”
三人连忙又将他摁住,不让他乱走。
“啊,怎么叫了三个侍女来服侍我啊,太客气了,太客气。”
又市郎笑着想要去摸阿初的脸蛋。
这可把九郎兵卫和大善吓坏了。他们连忙收回手,在一旁不敢动弹。
“嘭!”
阿初一拳打在又市郎的肚子上,又市郎立马呕吐起来。他这一吐,将今晚的酒菜吐得书院中一地都是。
“呃,这些家伙……”
信房觉得恶心,立马走到了院子里。廉姬也端着酒壶和酒杯跟随其后。
“殿下,护身符还有在身上吗?”
廉姬问。
“护身符?”信房搜着自己的上身问道,“什么护身符?”
“你一直没有离身的护身符啊。”
“我没有见过呀。”信房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我总觉得身上少了什么,或许就是护身符。”
“没事,我明天再去寺庙里给你求一个。”
“不用那么麻烦。”
“交给我吧。”
“那明早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反正我也没事。”
“真的吗!?”
廉姬兴奋地贴近信房。信房却下意识地退了开来。这个细微的动作显然伤了廉姬的心。她用尴尬的笑容掩饰自己的失落,可丝毫逃不过信房的眼睛。气氛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就连书院中的阿初等人也望向了这边,观察起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抱歉。”
信房说。
“殿下是不是想不起我的事?”
廉姬低声问道。
信房撇开视线,犹豫了半晌才开口:“你……怎么好好这么问?”
“因为殿下看我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有吗?呵呵。”
信房干笑了一声,企图蒙混过去。
“以前殿下和我交谈时,眼神里总是有光在闪,而现在殿下的眼神里空无一物。”
“有光?难不成我的眼睛是蜡烛做的不成。要真是那样,那就太有趣了,哈哈哈。我以后走夜路都不用点灯笼了,直接把眼睛点燃就……”
“殿下你不要故意岔开话题。”
“抱歉……”
廉姬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愤愤地喊道:“我不甘心!”
“不甘心?”
“为什么殿下你记着每一个人,唯独想不起我?”
说着说着,廉姬又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随即一饮而尽。
“喂,你别喝这么快呀……”
可赌气的廉姬根本不听。
“明明你已经在我身边,你的心却还在千里之外。总是和我保持距离,客气的就像普通朋友一样。太客气了!我们可是夫妻!”
信房苦着脸,无奈地望着廉姬,丝毫不敢反驳。
“这样真是太奇怪了!”
廉姬低下头抽泣起来。
这样的突发状况,信房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安慰廉姬,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本想抓住她肩头的手,停留在半空,最终只能收回,用来挠自己的后脑勺。
“嘘,嘘!”
大善朝这边打着暗号。
信房望着他,摊开双手,示意该怎么办好。
大善向下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空中前后交替,嘴巴一张一闭,像是在用唇语告诉信房什么。
信房皱着眉摇了摇头,显然没有明白大善的唇语。
哐啷一声,酒杯掉落在地。
大善等人捂着脸看上去极为失望。
“到底什么意思?”
信房不耐烦地问道。
“快逃!”
大善朝这边疾呼!
“快逃?为什么……”
“我顶!”
廉姬一头顶在信房的额头上,直接将信房撞倒在地。
“好痛!”
信房捂着头在地上来回翻滚。
“出什么事了?!”
又市郎奇迹般地坐了起来。他望见信房受伤在地,以为他遭到刺客的袭击。又市郎纵身一跃跳入庭院,连鞋都没穿。
“殿下,我来救你了!”
听到声响的廉姬转过身来,满脸通红地与又市郎对视。又市郎这才明白过来,他害怕的向后退着步子。
“廉姬夫人,这属于你们夫妻俩之间的事,跟我们可没有关系啊。别,别,别……”
可酒醉的廉姬哪里听得进这些。她夹紧双臂,握紧拳头,像公牛一样朝又市郎胸口顶了上去。又市郎来不及躲闪,直接被顶飞到了廊上。令人发笑的是,又市郎就在原地呕吐起来,随后又睡了过去。
廉姬脚步不停,直接杀到走廊。阿初灵活地翻上房梁,这才逃过一劫。而九郎兵卫和大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九郎兵卫怕廉姬伤着,于是双手抵住了她的肩头,可廉姬反手抓住九郎兵卫一把将他朝纸门甩了过去。纸门啪嗒一声裂成两半。
廉姬如愤怒的公牛一般瞪着双眼朝最后一个站着的目标大善走去。
“我是无辜的,求您看在我一只脚已经残疾的份上……”
大善哀求着,见廉姬不为所动,他只好抱着头蜷缩起身体。廉姬抓起他就如拎起水桶一样轻松。好在大善着陆的地方并非是庭院,而是书院。大善在光滑的木地板上滑行了一段后,终于停了下来。
原本还暗自庆幸的他,一下子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手,一股又酸又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啊!又市郎你这个蠢猪!”
大善尖叫着。原来他正好躺在了又市郎的呕吐物当中。
“谁在叫我?”
又市郎噌的一声又坐了起来,醉眼迷离地左右来回寻找。廉姬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又市郎的身后,她一把抓住又市郎的衣领一路拖行,将他丢在了大善旁边。
“你为什么要让她喝酒啊!”
躲在房梁上的阿初抱怨道。
“我一不注意,她就……我也没想到啊!”
仍旧捂着额头的信房高声回答道。
“你俩别争了,快想想办法吧!”
九郎兵卫求助道。
“上次是怎么办的?”
信房问。
“上次?”阿初回忆了一下,大喊道,“你们快上去制伏她。”
“制伏?你说的倒轻巧!”
大善反驳道。
“轮番上去消耗她体力。直到她力竭为止,只有这个办法了!”
九郎兵卫用力点点头便朝廉姬冲了上去,像相扑选手一样和廉姬僵持了不到三秒,又被甩了出去。哐叽一声,又把另一扇纸门给撞成了两半。
“大善,你上!”
阿初命令道。
于是大善一瘸一拐地冲了上去。可他的战斗力就更别提了,一巴掌就被廉姬扇倒在地。
“又市郎,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快上!”
又市郎稀里糊涂地“嗯”了一声,踉踉跄跄地就跑了过去。结果可想而知。
“哈哈哈哈!真是让人怀念啊!”
在院子里看着的信房不禁笑得前俯后仰,可是笑着笑着他不知为何竟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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