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

听内侍提起陈国公，李建成还没什么反应，倒是一边的李元吉先跳了出来:“他来做什么？！”

文武百官之中，李元吉最看不惯的就是侯君集，当年玄武门下那一箭，如果不是李承乾反应及时，李建成早就没命了。

多年以来，李元吉每次有机会都要怼侯君集一脸，侯君集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兄弟两个好脸色，此番突然上门造访，倒是让李元吉有些摸不着头脑。

李建成心里对侯君集的来意已经有了几分把握，神色微微一暗，转头对李元吉吩咐道:“元吉，你先回府吧。”

“大兄......？”李元吉疑惑地看向李建成，不明白大兄为什么突然让自己离开。

李建成却没有再和他说什么，叫过几个宦官将大殿整理一番，让人将李元吉送出府，自己则径直向殿后走去。

片刻之后，换了一身崭新王袍的李建成回到殿中，吩咐内侍将侯君集带了上来。

......

侯君集手里提着一只小食盒，在内侍的引领下缓步走进殿中，对上首的李建成躬身一拜:“臣君集拜见贤王。”

李建成的目光在食盒上掠过，心知自己的猜测恐怕马上就要成为现实，也懒得再和侯君集虚与委蛇，直接道:“国公今日突然造访，想来应该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吧。”

侯君集直起身:“贤王为国操劳，陛下甚为怜惜，特遣君集前来赐酒慰劳。”

说完就从身边的木盒里取出一只白玉酒壶和酒杯呈递上前。

看着酒壶和酒杯上温润的玉光，李建成的神色不变，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丝毫的波动:“有劳国公了。”

“不敢。”

侯君集低头答应一声，将酒壶和酒杯放在李建成面前的书案上，躬身退了下去。

李承乾提起酒壶倒出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和白玉雕琢的酒杯交相辉映，看上去有种别样的妖娆。

一阵浓郁的酒香飘散开来，熏人欲醉。

虽然知道这是终结自己生命的毒酒，李建成依旧赞了一句:“好酒！”

侯君集神色淡然地站在殿中，并没有接李建成的话茬。

......

李建成靠坐在王座上，闭目享受了一下这醉人的酒香，半晌才睁开眼看向侯君集:“敢问侯公，陛下可曾为靖王准备了什么？”

侯君集摇头:“大王尽可放心，陛下并未对下臣提起靖王。”

李建成点了点头，端起面前的酒杯，一仰脖子直接喝干了杯里的美酒。

辛辣的酒水划过喉咙，即便以李建成的心性，眼角也不免多了一点晶莹。

侯君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神色始终冰冷如一，没有丝毫变化。

“啪”的一声，玉制的酒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李建成跌回王座之中，自知时间不多的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犀利目光看向侯君集:“本王有件事希望国公能不吝襄助。”

侯君集微微躬身:“大王不妨说来听听。”

李建成身子坐得笔直:“本王一死，承道他们也就彻底没了争夺皇位的可能，希望国公日后能在太子驾前说一声，让太子替他们谋一条出路。”

对于李承乾的为人，李建成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他一定不会拒绝自己这个请求。

侯君集嘴角扯了扯，摇头道:“大王这话不妨留着日后自己与太子殿下分说。”

“呃......”

李建成刚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侯君集话里的意思，正待出言询问，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原本喝下去就应该腹痛如绞的“毒酒”，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反应，除了腹部有些微微发热以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异样了。

李建成一脸震惊地看向侯君集。

侯君集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思绪飘回了两个时辰以前......

......

话说侯君集领了李二陛下的圣旨，神色阴郁地向太极宫外走去，一路上思绪不断翻腾。

如果皇帝依旧春秋鼎盛，赐死贤王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以皇帝的威权，完全能将此事的影响压制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可是皇帝的身子眼看着就不行了，就算按着孙思邈的说法，也只剩了两三年的寿元。

如果他这个时候对李建成下手，等到将来太子殿下继承大统，以太子和贤王、靖王的关系，能饶得了他才怪。

别看李二陛下承诺说要保着他，真到了那时候，身为皇帝的李承乾有的是办法绕过李二陛下的布置对他下手。

......

在回国公府的路上，侯君集绞尽脑汁谋划着自己的出路。

最终，侯君集决定像当年投靠李二陛下那样，向李承乾投诚，将这件事告诉太子，由太子决断。

不管太子是要保贤王，还是准备按照李二陛下的安排杀掉贤王，至少能把他自己从这件事里摘出去，免得日后太子记恨自己。

如果太子最后决定要保贤王，那他这么做无疑能在太子和贤王、靖王面前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虽然不可能仅凭这一件事就成为太子心腹，不过双方之前的那些恩怨应该能化解不少。

只要能够不被新皇记恨，对于侯君集来说就已经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了。

回到国公府后，侯君集派人将侯景叫到面前，通过侯景的渠道，将这件事暗地里告诉了李承乾。

在接到了李承乾的命令之后，他才带着所谓的“毒酒”来到贤王府求见。

......

李建成当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许多曲折，不过他却明白一点，皇帝确实有杀自己的心，却被太子给搅和了。

贤王殿下稍作沉吟之后喟然一叹:“承乾这又是何必呢？”

侯君集没有理会李建成的感慨，直接说道:“大王，事态紧急，还请大王遵从太子殿下的安排行事，迟恐生变......”

李建成连忙收回注意力，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办。

侯君集凑上前，将李承乾告诉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和李建成说了一遍。

须臾之后，侯君集走出贤王府，在他身后，整个贤王府陷入一片哀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