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才刚刚进行了不到一天,铁勒人内部就出现了隐患。
不过这一切唐军并不得而知。
他们只知道,猛攻了一天的敌人,终于在沉闷的牛角号声中缓缓退了下去。
铁勒骑兵退出山口的那一刻,城头的唐军几乎同时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虽然唐军并没有多少伤亡,可是一天的激战,还是将他们的体力消耗得一干二净,有些士卒甚至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裴行俭拄剑立在城头,铁勒人的退去,并没能让他有丝毫的放松。
太阳已经有一半都落在了山后,西突厥如果要退,早就该退了。
这个时候才退兵,摆明了另有所图。
......
现实和裴行俭猜测的一样,就在面前这些敌人退下去之后,一支生力军被换了上来。
这支新出现的人马,无论士气还是人数,都丝毫不在之前那拨人之下。
【要夜战了么?】
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的敌人,裴行俭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安北诸部的支援正在火速赶来的路上,裴行俭早就料到西突厥人迟早会不顾一切地孤注一掷。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双方才第一次接触,对方就“丧心病狂”地选择夜战。
这让原本胸有成竹的裴行俭也开始忐忑起来。
他手下只有两万人,而对方却有二十万!
十倍的人数差距,使得对方可以从容不迫地轮番进攻,而他,迟早会因为人手不足而捉襟见肘。
......
【局势于我不利,只怕那东西要提前露面,才能限制住铁勒人的攻势了......】
在心里转过这么一个念头之后,裴行俭转头对手下吩咐道:“传令下去,换防!让甲部的弟兄们退下城去休息,传令乙部都尉罗敏带着他的人上城。”
“另外,通知别部校尉做好准备,本将军随时可能用到他!”
这一次大军调动,虽然拒绝了普通百姓投军,但是却仍在大军正式编制外设置了别部人马。
这些人,全都是从墨苑和遇真观调拨来的。
跟着一起调来的还有遇真观和墨苑的最新产品。
那东西的威力裴行俭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却从别部校尉张怀恩那里听说了个大概。
裴行俭原本准备把那东西留到万分危急的关头再用,可是铁勒人的疯狂举动,让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计划。
......
亲卫领命而去,很快,布置在城头的鼓号就响了起来。
伴随着鼓号声,城头的唐军挣扎着起身,被各自什长、队正带领着退到城中。
与此同时,从城墙的另一端,休息了一天的乙部都尉罗敏,带领他的部下举着火把登上城头。
室韦部的攻城队伍来到护城河边的时候,唐军的换防已经完成,城头和城下再次展开了拉锯战。
攻守双方都是修整了一天的生力军,甫一交手,www.youxs.org。
因为视线模糊的关系,双方的伤亡和白天比起来都有所上升。
唐军那边占据地利,情况还要好上一些,室韦部这边,那就真的是在拿人命往护城河里面填了。
......
夜色渐深,在督战队的鞭策下,室韦部的骑兵,表现出了比南池部更骁勇的姿态。
只可惜,他们依旧没能前进半步。
汹涌的黄河水,将所有倒进护城河的沙石全都冲散开来,就连那些承载沙石的手推车,也不知被河水卷去了什么地方。
曷萨那乘在马上,一边挥动弯刀鼓舞士气,一边在心里筹划对策。
他很清楚,如果不做出什么改变,那么即使手下全都死光了,他也别想前进半步。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像破布一样,被人随手扔在一边。
想到将来有可能的下场,曷萨那心里对于自己贸然请战的举动,突然开始有些后悔起来。
......
就在曷萨那焦急地四处张望之时,突然发现,己方阵型有一处角落格外突出。
其他人都只是站在护城河岸边填土射箭,那个角落的人,却已经深入护城河好几步的距离了。
曷萨那可不会以为唐军修建护城河的时候,还要特地修一个观景台,之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肯定是那里有了什么意外突破!
念头急转之下,曷萨那策马朝着那块突出的地方跑出几步,这才发现,那些人踩在脚下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泥土,而是人的尸体!
一具具尸体从岸边延伸出去,托着上面的同袍向前方进攻。
虽然没有看清具体情况,但是曷萨那能够猜到,在那些露在表面的尸体之下,是更多的尸体!
这个发现让曷萨那看到了渡过护城河的契机。
几乎没有怎么犹豫,他便下令抛弃那些运土的独轮车,将散落在战场四周,还没来得及收拢的尸体都搜集起来,朝着护城河里扔去......
......
和松散的沙石比起来,人的尸体,无论从体积还是重量上来说,都要更适合用来填河。
虽然依旧有一部分尸体被汹涌的河水冲走,不过留下来的那部分,数量还是很客观的。
有了这些尸体的“帮助”,室韦部的填河工作进行的越来越顺利。
【南池部努力了一个下午都不见成效的护城河,马上就要被室韦部的勇士们征服了!】
想到自己带领部下冲过护城河的景象,曷萨那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嘴角也挂上了笑容。
另一边,看到对手举动的唐军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惊之中。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西突厥人居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举动——用袍泽的遗体来给自己铺路。
这种做法,已经完全背离了他们在军队中接受的教导。
骇然、恐慌、怨恨、畏惧......
种种负面情绪不断涌上他们的心头,使得他们的动作都开始变得滞涩起来,城头落下的箭雨逐渐稀疏。
......
唐军的攻势减弱,正好给了曷萨那机会。
在他的连番催促下,室韦大军的动作越发迅捷了几分。
终于,在月亮高过狼山山顶,银白色的月光洒进山谷之时,室韦部的骑兵踩着同伴的尸骨,冲过了护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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