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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人的方式从来不止一种。

未必要亲力亲为,也可以假手他人。

被本地土生的同位体抓到和自己冒充对方身份和这里的织田作之助聊天谈笑后，红围巾青年和同位体太宰治肩搭肩离开，笑着甩了他一脸资料。

资料雪花般散开,纸张边沿锋利，在同位体太宰治脸上划下数道血线。

时值寒天，红围巾青年温和似水，黑大衣覆着层薄薄雪花，沉淀出权势与故事的厚重：“自己的织田作自己救。”

[太宰治]整理散落的纸张,手写的字迹明显出自面前之人，内里罗列了四十七种当前情况下的未来走向。这些情况都引向一个结局——织田作死亡。

“这可真是……惊喜。”

将纸张抓在手里,[太宰治]托住下巴，也不在意脸上的血迹,笑得甜蜜蜜：“首领先生，看来你的织田作是死了吗？”

“不。”和当过港口Mafia首领、将众多腐烂世界当过用于磨砺的脚踏石、欺骗过规则复活过人、接合过世界甚至因此升格成英灵的红围巾青年来说，面前不满二十、还在区区弹丸之地当一个Mafia干部的太宰治，手段实在太嫩了。

“是除了我的织田作之助，所有世界的织田作之助，都死了。”他这样回答[太宰治]，果然看到对方变得阴沉的脸色。

“你不叫他织田作，反而规规矩矩叫他全名？你不和自己的织田作待在一起，反而跑到我的世界来提醒我救人？无私得令我感动……我可不信我的同位体会是什么成全他人牺牲自己和织田作相处时间的好心人,”[太宰治]趴着桌子凑上去,“啧啧,瞧瞧你这副丧家之犬的样子，被你的织田作厌恶丢掉了吗？”

“还有,笑得太拙劣了,首领先生,”太宰治最了解太宰治，“你在模仿谁？”

对付自己，往往不需要高超的布局，只需一击致命的言辞。

得罪自己的后果是，[太宰治]反坑森先生一把带着织田作叛逃后，他洗白履历的地点和织田作隔了三座城市。洗白期间周围有人监督记录，电话出行人际交往都被限制，这意味着未来两年内，[太宰治]都不能和织田作见面。

[太宰治]：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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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都和自己的同位体打交道，这样下去，我会变成‘太宰治特攻武器’的吧……”红围巾站在街边，看着玻璃橱窗上的自己，蓦地苦了脸，蹲下来抱住脚边金毛犬假哭，“呜呜呜苏珊，太恶心了，我才不要积累这种对付自己的经验！”

温驯的导盲犬轻“呜”一声，拱了拱青年黑毛乱翘的脑袋。

但谁让对“拯救织田作之助性命”这个任务来说，世界土生的太宰治是最值得信任的托付者。

“我需要效率……”红围巾青年把脸埋进金毛。

快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不要给自己留有思考的余裕。

万一哪一天就成功了，走完所有平行世界，可以见到他呢？

一旦慢下来，大脑就会忍不住想到——

平行世界迭沓生长，自己是走不完的，也不可能再见得到他。

自己的余生，都只剩下“穿越换世界—联系同位体救人—确定结果—穿越换世界”这一件事。

——直到他死。

然而他的生命层次早就超脱于普通人类，想要自然老死，还不如就地自杀来得容易。

……可织田作之助还没有救完，他怎么能就这么自杀？！

“？！！”红围巾青年悚然抬头。

——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我的1先生？

防止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自杀？

太宰治看着玻璃橱窗上的倒影，缓缓勾起嘴角。

“哗啦——！”

安静的街道上，骤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

“你安排好了、你什么都安排好了！”

“可你凭什么以为——这是我想要的生活？！！”

红围巾青年站在一地碎玻璃间，面貌成熟秀丽，黑风衣又冷又沉，右拳嵌着碎渣，往下滴血。

煞气腾腾，无人敢靠近。

他闭了闭眼，忽而惨笑一下。

“是我。”

“……是我让你这样以为。”

他几不可闻地呢喃。

1017

【面板载入中，1%，15%，……99%，载入完毕。】

第十四个平行世界的时候，太宰治脑中忽然泛起一个宏大广博的声音。

细细密密的万千回音抚摸脑颅，每道伴音都讲述自己的语言，霎那掀起庞杂晦涩的信息巨流。太宰治眼前一黑，疼得半跪在地，再睁眼已是五秒后。

【你……】面板意识到太宰治的不适应，反应一瞬，改为文字输出。

太宰治脑内亮起一个对话框。

[这么快就第十四个世界了，你的效率很高，太宰治。]

太宰治尝试脑内输入文字：[谢谢夸奖。]

面板发来一张图片：[找通灵人施展上面的阵法联系灵王，对你目前的情况，灵王有破局之法。]

面板提供的阵法相当于灵王联络专线。

视频电话的那种。

灵王还是封印在水晶里的那副老样子，蓝染随侍在一边，头颅微低，笑容温和。

太宰治向灵王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灵王看起来很惊讶：“想见审武？救回每一个织田作之助，弥补从前的遗憾，这样的生活你还不满意？”

“你想改变现在不受控制穿越的局面，这倒是容易做到。只是想见审武？你是见他有事？我猜你没什么事要他做……那见完他之后呢？见完他之后，你打算怎么样？他已经付出代价给了你挽回所有织田作之助性命的机会，你也不可能放着你的织田作之助们不管……所以，你见完他之后，还得再回来继续救你的织田作之助们？”

太宰治愣住，像是没想过这一层。

“你见他也没什么事要他做，见一面又要告别回来，以后还是分道扬镳，和现在的状况没什么区别。太宰治……你见他一面的意义在哪里？”灵王真心发问。

“不……”太宰治下意识否定“分道扬镳”这种可能，他知道自己不想要这个，却不知道自己想要哪个。

想陪着他？

想和他待在一起？

……不，还不够。

太宰治自己也想不清楚。

于是，这个感情上的生手回答：“我总要见他一面再说。”

“太宰治，”灵王带着些不可捉摸的冷漠，“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对于你来说，见一面就只是见一面，只是你生命中的几分钟；对于某些人来说，这一次短暂的见面，是给了他希望又亲手让他绝望，是摁着他最脆弱的部分再把他杀死一次，还要让他在之后再见不到你的日夜里，十倍百倍地，回想这几分钟的见面。”

太宰治皱眉，印象中的男人向来乐观自在，笑意从容，什么都很看得开：“他不是这种——”

“算了，你又了解他多少。”灵王嗤笑。

“我了解他多少？我只知道，为了不丢失和我有关的记忆，他和你打了个赌。他信任我，他相信我会再次复生他。为此，他甚至愿意再次被我……”太宰治唇线温柔起来，眼角却开始发红，“刺得遍体鳞伤。”

“他这样信任我，”太宰治告诉灵王，“他会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你认识他应该很久，灵王，他会为你这样付出吗？”太宰治笑起来。

灵王：“说到赌局，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太宰治。”

“哦？”

“当初，我一开始提的赌约不是现在这个。”

“我对审武说：‘假设一切复盘重来，等你失去织田作之助的脸变回虚无时，太宰治有没有可能不改变态度，不管你是谁，仍像从前一样对待你？我赌他会变。’”

“……”太宰治怔然抬头，脸色刹那煞白。

“审武只是笑了笑，没回我——”灵王含笑，“他不跟我赌。”

太宰治握紧拳，十指泛白，脊背深深沉下去，不堪重负地颤动。

——什么样的赌局，才让他连赌都不赌？

——自认为必输的赌局。

“审武不愧是审武，洞察人心，富有远见，向来将利益最大化，”灵王赞叹，“那回的赌注他可输不起，幸好他没跟我赌这个，不然他现在还不得输得一败涂地？”

“……”太宰治盘坐着，上半身对折在腿上，脸贴着地，发出一声濒死的哑音。

“于是我后退一步，提出现在这个赌局：假设一切复盘重来，你还会付出所有复生他，那就算他赢，我来提供复生所需的全部代价。”

“这回，他答应跟我赌了。”

“在代价付不起的情况下，审武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哈……这个鬼灵精，既然他答应赌，说明他有很大的把握能赢。”

“是的，他确实这样信任你。他相信你一定会复生他。”

“可是别忘了，太宰治。复生的前提，是要先死到不能再死，连灵魂都被吃干净。”

“就和相信你一定会复生他一样，他也同样相信，他能在你手里——”

“死得尸骨无存，什么也不剩。”

“……”

红围巾的青年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死了。

“看呀，太宰治，你说得对。”

灵王轻笑。

“他就是这样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