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陈都城。

自睡梦里面醒来，仅仅隔着一道墙的外面，人声喧哗。

走过街道。前几日，诗会正式结束。借着诗会的功夫，不知多少人畅所欲言，抒己所见，今年诗会，说是最热闹的也不为过。

街上有书生打扮的人，站在客栈门前，谈此天下。

最后的胜利者，自然只能是墨子轩。

南陈读书人的楷模，天下诗文十斗，他墨子轩钟痕心各占四斗。所有的读书人，自他们二人扬名起，就注定了要活在他们阴影下。

不过这些和他无关，他又不是读书人。

腰上带着白色玉佩，琳琅作响。一张可以让很多人目眩神迷的脸，一身白色衣服。

飘飘而过，嘴角是一如既往的懒散。

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他是真正的君子，只是有点懒。

路过煎饼摊子，摆摊的是个大娘。他抛了个媚眼，结账时大娘笑呵呵的给他打折。

哪怕走远，还是特意回头跟大娘挥手，大娘的眼里都是星星。

没办法，他惦着手里的碎银，没多少钱了。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去找份工作。可他不想工作啊。

咬着煎饼，进了南陈最出名的花楼。

舞台上，花娘们展示各种舞艺。那身段，婀娜多姿。那衣服，丝柔如同绸缎。

来此之人都在狂呼。他掷出手里的银钱，钱币就像雨一样，哗啦啦落了满地。

灯酒奢华，朱门酒肉。

你指望都城里的人，能有多少家国意识呢。成也好，败也好，哪怕南陈被打入都城，他们还是高高在上的世家，贵族。换个陛下叫而已。

沉迷欢乐，纸贵人迷，花花世界，乱了眼。

这才是他们的生活啊。

他喝着酒，拍着栏杆大叫。

他现在也是。

顶着太阳，他走在散场的队伍里。

今天吃什么。挑着菜市场的食材，随意买了些。

走回家去。

若不出意外，这就是一天。

他停下脚步。

“唉。”回过身，此间街道空静静的，一个行人都没有。涯邻魁梧的身躯，就这样站在十米外的地方。

特意停下来，等到涯邻走到身边，两人一起往前走。

“跟了我一路，总算是出来了。”他调笑。“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到我家呢。”

“你家的地址，涯相思早有备录。”涯邻不会撒谎。

“你啊你。”

继续往前走，他开口问。“所以来找我干嘛呢？”

“不若先让我猜一猜。”提着食材，他慢慢推理。“你会来找我，说明涯相思出事了。”

“我当日走之前说过，若非特例，我不会再回来。那么，现在这个特例是什么吗？”

他笑。“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涯四尉死人了。早些日子，听说涯相思闭门不见客，你们去出任务了。”

“如此阵仗，近日才来。我差不多知道你们去杀谁了。”

涯邻一愣一愣的。

“那么回到问题，谁死了？”他笑起来就像是桃花眼一样。“首先你活着，若是涯信涯月任何一个人死了，估计另外一个人都会陪在那里。”

“涯相思，死了两个，和死了一个的区别，是很大的。”他给出结论。“所以我猜死得是涯生。”

“此人在我之后入涯相思，忠心自无问题，可终究时间没有那么长。生死自安，无人会为他死去，留下太多情感。也是悲哀。”

涯邻张了张嘴，颓然叹了口气。“大人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涯四尉里面，最出彩之人。”

“他还会这样评价我的？”

“那，你的意见呢。”

两人已经停下来。

“大人的原话是什么？说过我可以拒绝吗？”

摇头。“未曾。”

“那何必问呢。”他往前走去，“苦命的我啊，不介意我回家吃顿饭吧。”

提着手上的食材，转身，笑魇如花。

“啦啦啦～”

两人走入院落，推开门，嘎吱声。

在下涯长生。

兀自叹气。

今天的朝会不可谓不热闹。

抛去例行的朝堂琐事。那个位子上的南陈皇帝陛下，把手里的奏折往桌子上一扔。

“墨子轩，他什么意思。”

用力拍着桌子。

“妄议朝政，该当何罪。”

“望陛下息怒。”哗啦跪了一大半。

“息怒，你们让我怎么息怒。”

他指着周折上面写的，“他这诗什么意思？不理朝堂，天明日昏，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成，他对南陈不满，对天下不满，对朕不满。”

“朕不就是善玩乐了点，日近因为身体抱恙，未像往常一样批改奏折。可这有什么错！”

“陛下——”

站着的南陈喻就要站出来。站在他前面的一位官员用力拉着他，目不斜视。

“墨子轩，墨子轩，哈哈哈哈。”气急而笑。

“这就是南陈读书人的楷模？若他对朕不满，何必遮掩，来此朝堂与朕对质啊——”

朝堂嘘声若噤。

“朕要杀了他。御林军何在。”

“陛下三思。”哗啦啦的跪了一大片，只剩下几个还站着的面面相觑。

“你们，你们——”他被逗笑了，“你们是要造反吗？”

“陛下。”有官员开口。“自古以来，天下人可议天下事，这是当初太祖亲口所言。”

“陛下——墨子轩为天下楷模，虽无功名，但有才学。就此杀他，臣认为不可。”

诸臣求情。“望陛下开恩。”

他的手都在发抖。“反了，反了，反了。”

“陛下，臣私以为，可杀。”

最前方三个人有一人站出来。

“赵大人此言何意。”

“妄议朝政，本就是大罪。更何谈诋毁陛下，实在是罪不可赦。”

“哈哈哈哈。”他大喜。“赵爱卿所言有理。”

“陛下——”声音又大过一波。

“你们，你们——”

“李大人怎么看？”

有人默默看着最右侧一人。

那人抚了抚身上的官袍，不急不缓。

“那臣斗胆。”

“诸位大人所言皆有理。但，”话锋一转。“议朝政可，辱骂陛下何其无理，虽是天下人楷模，这礼仪二字，莫非学到狗身上了。”

他跪下来。“臣斗胆，请陛下，永不录用墨子轩。”

“此人有才，不合礼仪，取之何用。”

“这……”诸臣慌乱。

南陈皇帝却大笑。“好，好——”

“传朕旨意——”

朝堂散会。

南陈喻茫然的站起来。

“殿下，”有老臣扶住他。“莫要坏了身子……”

“钱大人……”对着这张有些苍老的脸。

“结果总是好的，子轩本来就无意朝堂，皆大欢喜啊。”

南陈喻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