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来得特别早，也特别长，松江府此时已经花开遍地，人们经历了一个冬天，也都喷薄而出。

小麦早早地拔节，蚕苗也开始啃食桑叶，林师爷很忙，劝课农桑也是同知的具体事务，林师爷也是陪着东主到处巡视，同三事情发生了很久，他才回到府城，喊来钱衙役，问问他路上的情况，这种事，属于突发事件，他也没法预料。

倒是大哥对他的计划失败，有些遗憾，在他看来，林家白白地丧失了一次家业突破的大好时机。

不过随之而来的消息，也让林师爷有些兴奋，之前林家购进了好几件鸭绒的衣服。其中柳家产的成衣的随着天气变暖，已经出现了淡淡的腥味，而早期同三的那些衬子，却没有问题，没啥味道。

也坚定了他认为的，硝制鸭绒的方子，只在同三这边。

林师爷资助蒋大开办观云斋，他也当作自己的产业，每次都是呼朋唤友地来消费，观云斋的味道也没让他失望。

这样以来，他的进项也多了起来，尽管只占两成，但也相当可观。

蒋大作为观云斋的大掌柜，与林师爷一起吃饭的机会也多了，当然，都是在观云斋这里，每逢有新的菜品出现，师爷一家总是第一个品尝。

三把刀的创新能力是别人无法企及的，听雨轩和寻味阁也就是占着那些个老菜精品菜，吃久了也就那样，哪有观云斋的菜品丰富。

而且，三把刀在授徒时，也不是藏着掖着。不过，蒋大将同三的规矩给改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来三把刀，要么是亲戚，要么是很好的朋友介绍的，都是信得过的人。

也是要防备其它菜馆的偷艺，还有柳家胡家的拐弯亲戚，这也是有过例子的。

与蒋大在饭桌上的闲聊，自然免不了关于同三的话题，蒋大和老西子也是十分想念恩师，这也使得林师爷更加了解了同三的为人，也为自己那个可恶的计划，深感自责。

当然，他也知道了柳四会硝制鸭绒的方子，柳四这个精明人，说话很有技巧，说同三教给他的材料不全，自己洗的羽绒只能用两年；再说，这是同三的方子，自己平日里洗洗，同三在下面不会怪罪，若是拿出去卖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会有报应的。

林师爷自然没有强求，柳四说的没问题，柳家的鸭绒就出问题了，今年冬天，应该是柳家的一道坎，不过，这与林师爷无关，他也不关心。

####

如果松江府衙有人对胡秀才不满，自然是教谕大人。

毕竟他也是赘婿出身，不同的是，他这个赘婿名不副实，岳父家中并没有苛责他，反而一路资助他进学，直到考中进士。

对于胡秀才，用岳父家的养婿顶罪，他是十分地鄙视；对同三的遭遇，他也是同情，相同的出身，至少也是同道中人。

他其实也一直在寻找那个给他书法巨大启示的人，也着人打探，究竟是谁给柳家的延月居题词，可惜，最后以讹传讹，竟然成了他写的。

胡秀才在府学这边请了假，教谕倒是喜欢，正好也不愿见他。

逼走胡秀才也是用了些手段，日课就是不给高分，按说胡秀才的文章在现在的松江府也是数一数二，可教谕每次都只给良。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教谕倒是儿女双全，而且很多，正妻给他生了五个，两个陪嫁丫头，也各自生了两个，他平日里无事，大部分时间用来教育自己的孩子。

只是偶尔外出，做做评委，给人写写条幅、墓志铭之类的，也能赚不少，不过他也不需要这些，老妻的陪嫁够他一家子花两辈子了。

####

今年春天，松江府因为去年的搜刮，青楼的生意并不好做，尤其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少了很多主顾，变得冷淡下来，这就是后遗症吧。

至于人们呢，也老实了许多，毕竟被弄出去近二百人，都是血淋淋的教训。

反而那些高档次的青楼、乐坊并没有受到多少冲击。

观澜阁从苏州扬州弄来了好几个乐伎，这两个地方也是本朝乐曲的主要诞生地，好的曲子，大都从这里传出来。

大户人家的男人们开始蠢蠢欲动，尤其有江南八钗之首的董小蝶也来到松江府，城北王家的老三就举办了一个大型的诗会，出了很高的赏格，来迎接这位奇女子。

胡谨言自然也在邀请的行列中，董小蝶也是二八年华，琴棋书画也是受过严格地培训。

王家老三是何许人，即便他看上董小蝶，也只能干看，即便是纳妾，也是为家法不允许的。这种大户人家，公开纳妾，自以为是十分丢脸的事，而即便纳妾，也不会是青楼女子，都是在普通人家找，毕竟对于他们来讲，妾室也是承担着传宗接代的任务，而青楼的那些女子，身家并不清白，这是大忌讳。

董小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自然是不去纠缠。

这就便宜了胡谨言，他的诗词俱佳，惹得董小蝶另眼相看。

小蝶在松江府期间，身边自然少不了纨绔子弟与才子的陪伴，饶是如此，也腾出一个下午的时间与胡谨言一起讨论诗歌。

从此，胡谨言的才子之名更加响彻松江府。

这是雅事，不是那种乱宿烟花地，传出去并不伤害名声。

胡谨言也是沉浸于其中，董小蝶人如其名，长得小，如花蝴蝶一样，虽然手也没摸过，但是就谈吐而言，胡秀才家中的老妻就完全不够看了，惠娘姐姐甚至比小蝶的丫鬟都差个十万八千里。

胡秀才也知道，董小蝶这是遍地撒网，为以后找退路，自己只是其中的一个。但，没办法，他喜欢这个感觉。

这样以来的后遗症也是明显的，他对惠娘姐姐越来越不满意了，尤其嫌弃惠娘姐姐做的饭菜，无事时，总会想起董小蝶的酸梅汤，甜杏汤。

于是，他有一个大胆的计划，就是下次乡试，无论如何也要中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