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津莀才清净一会儿，就有一个人沿着小路跑过来，边跑，边喊：“虎哥！虎哥！出事了！”

盖虎站起身，问道：“陈二，发生了什么事？”

“我哥他们要跟码头上周家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起因呢？”

“我哥这次带了一张上好的熊皮过来，伙计只愿意给两斤盐。我哥觉得少了，就不打算换了。接着伙计就叫了几个家丁拦住不让走，说不换就不让离开，下次也不用来换了。”

“走，过去看看，也撑撑场子。盖狼你守着竹撑，盖熊，盖牛跟我去。小子，你要不要一起去？”

“嗯，我也去看看。”

“我也要！”盖亚立即蹦起来。

“那就快点跟上。”盖虎说完转身就跟着陈二去了。

一行人来到码头附近，两群人正对峙着。一边似乎是陈家的三个人，其中一个人还抱着一张厚大的熊皮。另外一边应该是周家的家丁，五个人正把他们堵在摊位附近，五个家丁后面正站着那个躺椅大汉。原来靠在柳树边的两个胥吏，似乎对这个场景来了兴趣，也走到近旁看着。几个村同行的人，都围在了陈家三人旁边，怒目瞪着对面的那个汉子。盖虎他们几个人，也站到了陈家这边。周边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里面不乏各种机会主义者。

那汉子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对他对面的人说道：“你们这些山村野民，不想混了吧？这里换货的规矩，由我说了算。如果你们这次不肯换，下次你们就不要来了。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这熊皮是我和几个兄弟一起进山弄到的，为此兄弟们还受了伤。我想换四斤盐，你们只给两斤。我不愿意换。你们现在这样就属于强买。”陈家大哥大声回答道，想争取下周围的舆论。

“我不管你怎么弄到这皮子，反正今天你不愿意也得换。不然下次你们几个就不要来这里了，以后你们一斤盐也换不到。”那汉子抖狠说道。

“幸亏他们对手表兴趣不是很大。”罗津莀心里嘀咕道：“不然今天有麻烦的就是我们了。”

“两位官差大哥，您看，这完全不讲道理啊！”陈家大哥向两位官差投去寻求帮助的目光。

两位官差大哥一言不发，不约而同地转过身，走到原来的柳树下，靠在树干上。好像他们没有看到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其他几个村的，包括盖家村，也不敢明着跟那汉子对着干。毕竟周家把持着码头，如果闹僵了，以后这盐铁的问题怎么解决。所以大家都是有怒不敢言……

“这位大哥，我能否说两句。”罗津莀从人群中走出来，向那汉子拱了拱手。

那汉子看着罗津莀，“是你说吧。”

“我这里有点钱。这次行个方便，就给这位陈大哥换四斤盐如何？毕竟他们兄弟为这皮子还受了伤。”说罢，拿出一个一角的硬币丢向那汉子。

那汉子伸手从空中抓住甩过去的硬币，打开手掌一看：硬币的样子、材质和刚才那个大的差不多。但是整体的个头，比那个大的小了好多。

“小子，你到底有多少这种钱？”那汉子继续问道。

“呃。他把兴趣转到我这边了。可不要惹骚上身。”罗津莀心里嘀咕道。然后对汉子说：“我经常在外行商，带着这些胡商的钱，也不奇怪吧？”

“嗯！那是自然。你老家是哪里的？”

“武汉。”罗津莀用武汉话回答道。

“武汉？”那汉子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小子，你不要胡诌。”

“不谈这些了。商人出门在外，讲究的是利。大哥觉得我那个情谊值不值。如果值，就给这位陈大哥四斤盐，熊皮自然也是您的了。以后大家还是有来有往，没必要为这点薄利打得头破血流。”

汉子用手指摸着手里的一角硬币。的确，今天不让走，他们这些人肯定会打起来。就算是胜了，无非也就一张熊皮。手下的人伤了，摊子掀了，货物毁了，还没得到熊皮，那可就亏大了。看了看手上这枚硬币，怎么也有点银子。这小子还有这样的钱，用盐换应该只赚不赔。如果闹翻了，这小子就不来了。

“我给你定个规矩：以后这大的可以换一斤盐，这小的可以换一钱盐，而且只能在我这里换。如果你同意，这件事我们就此揭过。你看如何？”汉子对着罗津莀说道。

“呃，这货币贬值得真快啊！”罗津莀腹诽道。笑嘻嘻地拱拱手，对那汉子说：“可以！可以！全凭大哥做主！”

“哈哈哈！”那汉子笑了起来，招呼家丁撤下，让伙计把熊皮从陈家人那里拿走，塞给了他们四斤盐。

一行人都松了口气，周边围观的人也逐渐散去。陈家大哥对着罗津莀拱了拱手说道：“兄弟，多谢了！”罗津莀谦虚地也对陈家大哥拱了拱手说道：“自家人，不用客气。”

盖虎走过来拍拍罗津莀的肩膀说：“小子，你怎么让了那么大的利？”

“没事，没事，换不换在我。只要不给他们看到，他们拿我也没辙。再说这种东西换多了，价值就会下跌，也是符合商业规律的。”

“什么是商业规律？”

“就是同样的物件多了，就不值钱了。”

“嗯有点道理。走，我们回竹撑那边吧，今晚要在那边过夜了。”

“这边晚上会有劫匪么？”

“也会有，但是很少见，毕竟靠近县城。”

“那我们赶紧回去准备下营地吧。”

一行人都回到了竹撑边，开始拾柴，点起篝火。大家围在篝火旁，没怎么说话，都埋着头喝水吃干粮。按照以往的经验，今天的遭遇对他们来说，一般是自认倒霉。这条交换的渠道是万万不能切断的。

罗津莀象往常一样，在附近找了块平整干燥的地方，扎起了帐篷。帐篷一扎好，盖亚就迫不及待的赖进去了。今天因为是在县城外面露营，大家特地安排了轮流巡逻和警戒的人手。罗津莀也不敢睡在帐篷里，把枪带在身上，和盖虎一起靠在河边的一颗树旁。

回想着刚才的遭遇，罗津莀感觉那个汉子那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有点不太正常。自己也算露了富，那汉子的兴趣已经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就那汉子的奸诈而言，他能想到的问题，对方一定也能想到。原来一元硬币换了三斤半的盐，后来换一斤盐，自己也答应了。这只能说明自己有很多这样的硬币，有恃无恐。只是那汉子没有选择在码头动手，可能是顾忌什么。明天一行人就要离开，他也会随着队伍一起离开，要得到这些硬币，不在今晚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他戳了戳盖虎：“虎哥，我有点事想跟你说说。”

“小子，啥事啊。”

“我觉得有人晚上会打劫我们。”

“嗯？！啥意思。”

罗津莀就把自己的分析跟盖虎说了一下。盖虎，摸了摸下巴说：“还真是！我去通知他们。”

“别慌，等我把话说完。”

“今晚巡逻的一定要安排好，这是肯定的。待会让人多拾点柴火，把篝火烧旺点。然后在外围多点几堆篝火用来照明，特别是帐篷旁边要增加几处照明。我待会找棵合适的树爬上去，不要让人知道我在树上。”

“估计这帮劫匪会等我们松懈的时候，突然攻击我们。整个营地里面就那个帐篷最为特殊，他们很可能针对那个帐篷。但盖亚肯定不愿意像你们这样睡在野地里的，所以你们要照顾好盖亚。剩下的你来安排吧。”

“嗯，晓得了！”盖虎立即过去通知其他几家，并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罗津莀则在附近转悠，查看合适的树木。终于找到一个树干粗壮，枝叶茂密的树，赶紧叫盖虎过来帮忙，让他爬到树上面。

“小子，在树上可别睡着了。跌下来会摔断脖子的。”盖虎提醒道。

“虎哥，我知道了！你照顾好盖亚。”说着，罗津莀往合适的位置爬上去。找到一个粗壮的树杈，骑在上面。从树上藏身的位置，可以很好地看到营地的几处篝火。罗津莀趴在树枝上，不敢睡觉，就看今晚会不会有事情会发生了。

……

现在气温比较高，又在河边，不仅闷热，而且蚊虫很多。身上包裹得严实，不会被欺负，但是手和脸是难以避免的。蚊虫的嗡嗡声，让人烦，没法入睡。如果是在帐篷里面就没这么多事情了。“帐篷里面没有蚊虫，还有美女，多好啊！”罗津莀想着。

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父亲给自己讲的他小时候趣事：夏天在外面睡竹床，没有扎蚊帐。蚊子多得不得了，父亲后来把全身用薄毯裹上，只露鼻孔和嘴巴在外面，结果蚊子毫不客气地在父亲嘴唇上咬了一口。第二天，嘴巴变得跟猪八戒一样，过了几天才消肿。今晚，现在，自己要亲身体验下蚊虫的毒辣。

……

营地周围一直很安静，只有虫叫和蛙鸣。不知道过了多久，罗津莀感觉到自己下面有点尿意。于是站在树枝上，脱下裤子开始撒尿。

“他妈的，谁在上面撒尿？”一阵低声怒骂，把罗津莀的尿给吓回去了。

“你爷爷我！”罗津莀来了抬杠的精神。

“兔崽子，你给我下来。”树下有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正望着他。

“有本事你上来。”

“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三弟，用弓箭把他给我射下来。”

另外一个黑衣人站起来，借着微弱的火光，张开弓正准备瞄准罗津莀。突然听到一阵“biu……噗”的声音，那个三弟就倒下了。

“杀人了！杀人了！救命呀！”罗津莀在树上大声喊叫。营地的人立即被叫声惊醒，纷纷掏出柴刀，从篝火中抄起火把，就往呼喝声这边涌过来。

“大哥，被发现了怎么办？”

“干！”

“那小子怎么办？”

“不管他。先干其他人。”

这帮黑衣人也掏出刀，准备和营地的人干架。

“biu……噗”又一个黑衣人倒下。

带头大哥愣了一下，看向树杈：“小子，你什么来头！”

“我是你爷爷！”

接着“biu……噗”又倒下一个黑衣人。

“老四！老五！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等着，我们撤！”

“不送啊！”接着又是一声“biu……噗”那个老大也倒下了。其他黑衣人看到这个情况哪敢逗留，丢下尸体，没入黑夜的草丛之中。视线不好，罗津莀没法射击，叹息了一声：“哎，要是配个红外瞄准镜就好了！”

营地的人都围到了树下，看到了倒在树边草丛里面的几个尸体。罗津莀对他们喊道：“他们跑了，不要追了，估计也不敢再回来了。虎哥，帮忙让我下来，我在上面快被蚊子咬死了！”

罗津莀落到地面上，开始逐一检查尸体。撕开蒙在黑衣人脸上的面巾，问营地的人是否认识这些黑衣人？大家看后，都摇摇头。

盖虎则逐个尸体搜身，然后起身后说：“身上没发现任何东西。”

“虎哥，他们真是穷光蛋！”罗津莀抱怨了一下。

盖虎把弓箭和刀收走，对旁边几个人说：“赶紧把尸体丢到河里面去。大家明日一早就出发，不要逗留。”

盖虎去重新安排部署。罗津莀则一头扎进帐篷，盖亚似乎被惊醒了，迷迷糊糊地问道：“罗哥，刚才外面怎么了？”

“哦几个城管不让我小便，我教训了他们一下。”

“城管是什么？”

“城管就是劫匪意思……”

在没有蚊子的帐篷里面，罗津莀抱着盖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