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年龄小，记忆只是碎片的记忆，没有一个完整性。

是突然的一眼，偶然一片光明照亮了某一个区域，一个景象甩开大步走来又轰轰烈烈地离开，在门前玩土，大人们或者嫌弃或者走过来蹲下来清理自己的鼻涕。

瞥一眼走过或者真心实意地善良，只是恰好遇到了你。

自己知道而又不知道，不知道但又知道。拿脸盆洗，用纸擦，还一个脆生生的我。

可能是爷爷的什么祭日到了。

对于死亡一点也没有看重，人们看重的是生，也是为了生人。

没有人再记得爷爷这个人，记得的人也是有时候记得，生人们还要赶路呢。感谢一些节日，如清明和寒食或者六月六或者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追念先古。

其实是思考生命。

但说的都是逝去者的前前后后，把他的点点滴滴重修和补缀一番，形成一个明确的记忆。很少想到自己，想到自己也是家长里短的琐事，羡慕有能力的人和贬低不思进取的人。

不管幸福不幸福，富有才是顶天的理由。

边缘的机会很少，也就是自己狭窄了，财富拥有足够的证明。这个人很善良，这个人有才华，这个人办事中规中矩，这个人很会种地，这个人疯了，说起了生命。

这都不是理由，不成为人的正当的理由，金币的多少才是这个人的身价。

也就忽视了背后和内里，这个思潮扼杀了善良和明智，亲情友情和身心灵的健康，都挤在一条路上。

这很好，只要没有金币就会让自己很干净。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那我就穷好了，这是我的自由。

你们去争去挣好了，我好好晒晒我发霉的太阳。母亲也是初一十五都吃斋的，在人看来她很痛苦，其实幸福得想笑。

只有在不容易中才有幸福的理由。

嫁给父亲是她的二婚，嫁的甚至不是爱情而是责任，是心里的一种感觉。

徂阳这个地方并不出名，徂阳又叫楼德，这可以不知道。提起徂徕山人们也摇摇头表示不知道的时候，就得尴尬地提到泰安和泰山。泰安也不知道，有些印象知道泰山，知道是五岳之首。

就赶紧说我是泰山下的人。

这不是说虚，看得见泰山就是生活在泰山之下的人。人远山低，只要自己目视山顶的角度不低于十五度，那就是在泰山的“辖区”之内，受到泰山神灵的庇护。

再扩而大之就是心中有山，这个范围又会延伸。山山水水不是凭空而来，它们有着自己的意志。

风水之说不是没有道理，也可以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擅自更改就会带来很多危害。

水流得好好的，就被截留了，什么这坝那堤为了观赏之类的理由。山好好的就被劈开了或者挖掘了，为了资源或者为了建筑，有一些气茫茫无着，无法得到安顿，它们开始流血，流的是人的血。

山川需要承载，有自己的根。一根是为了天，这和时运有关，是更大范围之内的时空情。一根是为了地，大地是一个阵法，是一个大的阵法。轻微的改变无伤大雅，稍微进行弥补就行了。

风水的事情用风水来解决，有缺补缺有漏补漏，多的化解，邪的转正。但谁管这些事情呢，半瓶子醋拿了钱就走了，留下一个永久的伤疤。

还有一根是人，在时间等不到、空间没有均衡、情感不充沛的情况下，人是最好的补品。人是代价的代价，拿人命来填，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阵法有阵法的尊严。

这种情况存在都是人的原因，故意或者不是故意的。

某一天你凭窗而立，忽然看到视野中夕阳落下的时候有一座或者几座高楼矗立在那里，二分之一，三分之一，五分之一，六分之一或者七分之一，这都是故意的。

不是对你的故意，是对于华夏大地的故意，有了以阵法破解阵法的意思。

缺口造成了不平衡，趋于平衡就要付出代价。就算不是人命的死亡用其他存在来代替，也是一种消耗。

有得有失，有失有得，任何坏处都是好处的所在地，某些好处就被人拿走了。

所以说没有独立的事情。

泰山壁立千仞昂首天外，它有自己一个深深的埋伏，是它的一个点一个机，就在楼德镇。古老的菟裘城在这里存在过，菟丝的传说也在这里埋下了根，五岳始玥也埋藏在这里。

在早它的地位很高，泰安府是七品的时候它就已经是六品。

只是后来没落了。

无可厚非，没落也是一种隐藏，从来不要提起，但也不会忘记，这就叫心中有数。

从徂阳往北不上十里地有一座村庄叫力里，这是真实的，不知道它的来源和出处。但一个力字就叫人有了很多揣测，就和甘露村一样，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甘露。

母亲首嫁力里，张姓。张王李赵遍地刘，张家是一个大族，分布极广，从拉弓射箭和制弓造箭开始就奠定了自己的地位。名人辈出，但最引人注目的也许是玉皇大帝的名号，叫做张百忍。

只有孙子才能够牺牲爷爷，才有了孙悟空的后来故事。

这和刘家不一样，刘家的属性是火，但一直在周流，宁肯表现自己为水性。燃烧自己是危险的，燃烧别人不忍心，就放置在门前，火从火中出，火在水中流，一朝常凝视，三一一三周。

嫁过去没有几日，丈夫就被“抽丁”了。

只听说是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了鸭绿江，一路欢声和慷慨悲歌，就像是天上的事情一样。等了三年，三年变成了五年，战争早就结束了，他还没有回来，什么说法都没有。有去无回，形象一点一点在心中消失。

她也是裹了脚的，只能央求人去打听，双方的父母也着急，但杳无音信。

也就不了了之。

还能怎么样。小国寡民就是小国寡民，仰望起来的一部分是天空，一部分是国空国土。

一个人的消失很艰难，一个人的消失很容易，那么就等于他没有了。于是她被“遣返”。这是一种温情，是第一批人，因为没有一男半女，没有后顾之忧。

比后来的剩女还剩女，你没有了归属。

家在甘露村，又回到了家乡。

父亲和母亲是一个村庄，但一点也不是在一起的土生土长，都有自己的轨迹。命运就是不同的路途之上的凝视，底下的人在生死离别，上面的笔在纵横驰骋，记忆永远不是代替，我用的是你自己的笔。

很羞愧，在经人介绍下母亲远走他乡，去做了一名保姆。

在后来三十八号没有任何职业蔑视和选择的观点也可能就来源于此，他是一名保安，现在也是。有空了就给自己的续上一章，成了执念，成了一种生活，坦然和无愧。

自主择业了，重点的不是择业而是自主，这是比青天还高的自由。也是一种隐藏，不忿的人你可以来拿走，只要自己有些努力，吃饭穿衣就不是事，不是因为穷困而是自由。

再穷困也不会失去自由，穷困的最后只剩下了自由。

只是为了家人，妻子和孩子。

征战归来，硝烟还在身上散发，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推开我么？你知不知道一日是战士就终身是战士？一生都处在“噩梦”之中，随时都要提起枪来去拼命的？就算是时过境迁，这一份心力也是当之无愧的国力。

而且这是一个系统的付出，上有父母下有孩子，都得为此付出。

三十八号在离开军旅的时候提出了最严峻的要求，他要离开某个组织。就是打了水漂，一连串的水花开得很欢快，但马上就是沉寂，没有人来关注。

向外的关注就和春梦一般，向内才是清醒的开始。

一生也可能等于一个零，只是被欺骗了而已。

母亲说，那不是零，肯定不可能是零，是不是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这个零之后的你的重要。

我很重要？

你一定是重要的。

这是一个时间的倒错。还没有“解甲归田”母亲就已经去世了，走在了父亲的前头。但真正的转业之后走的还是母亲坚定的路子，她的坚定就是自己的坚定。

她做保姆的家庭男主人也是甘露村的。

男主人的弟弟就是三十八号的父亲，已经有了两个男孩子。

弟弟找哥哥就遇到了母亲，自然有意无意就有一番撮合。这个男人不丑，一表人才，还很有气势。有两个孩子怕什么啦，自己也是能够生养的。

后来真的生养众多。

第一个女儿夭折了，但没有气馁，后来有了三哥，姐姐，自己，弟弟和妹妹。

三十八号是幸福的，什么都不缺，哥姐弟妹都站在那里，还有另外两个哥哥。这两个哥哥也不是一母所生，他们也是同父异母。

很多的时候和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不愿意谈及自己的家庭。

他放下了的时候才知道只有自己没有放下。

母亲是二婚，但父亲已经是三婚。不但是三婚，他还有一个疯子的母亲。

不知道当初母亲是怎么想的，忠厚老实是她的品质，品质荧荧发光。还有前窝的两个孩子，前窝是两个前窝。自己怎么办？她觉得她办得了。她傻么？

但愿她一生都真的是傻，她傻她才嫁给了父亲，她傻才有了三十八号。

不能说傻就是绝对的智慧，但至少在这里，她傻得很可爱。母系的智慧是后代智慧的基点，要好好地对待自己的妻子。

就算是说负心和爱意都是深情，对于自己的男人和自己来说守身如玉都是绝对的前提。

这和天堂和地狱的开关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