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容寂之前抓过其他的狐狸, 其他的狐狸也是么叫的，可那时他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

在却似乎有了。

在他化出灵体后，前任宗主临霄人让人给他捏了一具躯体, 用了不少的天材地宝, 独独心脏, 用了一块炼器的石替代。

石和修复容寂本体的材料是一样的, 从枉死城里带回来的屠仙石，修复了本体后还剩了一块, 就留给他做心脏。

修无情道也不过顺心为。一个剑灵, 如何能像人一样拥有感情？

从造化塔出来后，容寂就一直在思索本不应由他思考的问题。

他不知道屠仙石铸造的心为何会像肉-体凡胎那样跳动, 就好像他不知狐狸在说什么，也不知被强塞进自己手里的桃花泪是什么味道一样。

容寂瞥那狐狸转过身, 用尾巴对着自己, 一副赶客的模样, 便低看着一捧桃花泪, 指尖轻捻起一块，放进嘴里。

一点清香, 没有特别的味道。

他不记得小狐狸喜欢吃个。

——古遥自然是不喜欢吃些的。

他爱油荤，但眼个境况, 自己还是多收集点吃的为妙，也甭管桃胶好不好吃了, 先攒起来再说。

他坐在花床上, 人类还在原地, 蹲在树洞门口看着自己，古遥差点忍不住跟他讲人话了，他忍住了, 别开趴，睡自己的大觉。

容寂没有回三辰殿，也没有进，只是靠在树旁坐，能听树灵远古的音，他没有修炼，没有坐，一口一口地慢慢将没有味道的桃花泪吃肚，靠在树干上仿佛睡着了，睫『毛』深深地垂着，甚至像人一样做了梦，眉峰拧着，又是同一个梦。

滚烫的狐狸珠。

树洞里，古遥听外没音了，以为他走了，悄悄地探出来看一眼。

哎？

他怎么在里睡觉……

古遥没有发出音，又看了他几眼，人在地上安静坐着睡觉，环着双臂仿佛怀里抱着剑的模样，和他家师哥有些相像，都像个冰雕，睡觉也会蹙眉。可人虽然长得好看，可身上却没有人气，就连一些妖怪身上都有人气，人为何没有？

古遥探过，稍微挨近一些闻了闻。

种熟悉感不是第一次产生了，古遥有些费解，但也没有如何深究。时，容寂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睫『毛』一颤，眼睛半睁，古遥意识地躲回了树洞，只『露』出一只眼睛来。

容寂侧看着他，深黑『色』的瞳眸倒映着漫天的粉与红。

古遥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

“你送我桃花泪，”容寂伸了一只手过，音像遥远的钟，轻得柔和，“我带你出玩？”

……嘤？

古遥迟疑地再次把脑袋探出。

“不？”

嘤！

古遥爬到了他的手掌心里，但又怕人类将自己变小，放进袖子，便一屁股坐在他的手里不动了，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裹了两圈。

容寂化形，身上的衣着也跟着变幻，阵法在他面前开，又一片漫无边际的桃花林变成了层层向的石阶。

走出三辰殿，是玉屑山脉，两旁的守门弟子好似没看有人出来了一般，如石雕一般直立守着，任由个穿着望霄宗弟子道袍、手心里托着灵宠的男人离。

古遥回望，看不宫阙和桃林了，只剩青枫盛开一片，以及枫林守候的两个年轻弟子。

再往走，就是临霄殿。

古遥不吱，眼睛却在记路，嗅着周围的味道，慢慢地，周围人多了起来，可些人好似都看不他一样，男人来自如地缓缓山。

好生奇妙，古遥猜应该是一种高阶的隐身术法。

从内门出，容寂却不知要带他哪，他几乎不曾离开三辰殿，起后山绝情谷有一处细小的溪流，溪流中有从地河游出来的无『色』鱼，还有一种透明中带点浅浅花『色』的天然琉璃，有一灵气，速度属『性』，可以用作炼器材料。比方那『露』陌剑，就用了琉璃做原材料。

他起，小狐狸好像是喜欢些珠子的。

容寂正算带他过，时，古遥突然发了一件熟悉的紫袍！

——他的赏金！古遥眼睛猛地睁大，万分惊喜，立刻要飞跃过找她，被容寂用灵力裹住，没让他跑出。容寂抬一看，是送狐狸回来的弟子杨璃，还有怒剑峰的大弟子隋忍。

二人似乎是碰巧遇上了，搭了两句话。

杨璃一副急匆匆要赶路的模样：“师弟是哪？”

隋忍指了指自己肩的赤狐：“遛一灵宠，大师姐呢？”

“师尊派我关外办点事。”杨璃答。

一听她要走，什么关外，古遥更不好了：“嘤，嘤……”他飞不出人的手掌心，只能恳求地望着他，碧绿的双眸好似要哭出来了般，含着水光，放我走吧，不然我的赏金要没了嘤……

容寂不为所动，袖袍一卷，消失原地。

离开前，杨璃还跑了一趟青竹庐舍。

“他还没醒么？”

医修弟子向她行礼：“回禀长老，几日弟子已尽心医治，昨夜病人似乎醒过一次……”因为今早他来，发『药』罐里的『药』渣不翼飞了。

照顾古遥本体的那医修弟子，本欲把熬了『药』的残渣拿出倒掉，结果『药』罐的盖子在地上，『药』罐子连碎渣都不剩。他立刻回看病床上的人，手指探了探鼻息。

病人好好的在呼吸着，把脉也没有大问题，但就是昏睡不醒，已三四日了，是为何？

『药』罐又是谁动的？

小医修弟子思索着，便以为病人醒来过，于是也么回答她：“不过弟子来时，他又睡过了，弟子准备带他青竹山顶上找大师傅看看。长老放心，大师傅医术高超，一有法子的。”

杨璃一直记挂事，一百万灵石不是小数目，她拿手里也不放心，更不放心留给别人，便道：“我要外出几日，很快便回，若是此人醒了，你照样捏碎之前我给你的法丹，我会速速归来。”

弟子作揖表示遵令，杨璃离后，他便用春凳将此人抬起，他在前，春凳与人在后，一起晃悠悠地飞上山。

他要找大师傅问问。

古遥的袖口中，冒出一颗细小的蛇来。

小黑蛇悄悄地看一眼周遭，继火速缩回了脑袋，又滑进他的衣裳内藏了起来，嘴里满是『药』渣子的苦味。

小骨不明白主人为何昏『迷』不醒，在没人的时候，小骨爬到他上，在他耳边叫了他许久，嘶，你快起来，我饿了嘶，你快起来带我吃东！

叫得小黑蛇没了气力，只好出找食。

可在此处根本找不到吃的，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药』材，有些苦，有些酸，有些是又辣又臭，什么古怪的味道都有。

他只盼着主人快些醒来，带他酒楼，吃香的喝辣的。

时，小医修弟子将那无名剑修抬至山上，求大师傅，说明来由。说是内门执事堂的长老叮嘱自己医治的剑修，非本宗弟子。

“老师，长老嘱咐我医治好他，可都好几日了，弟子愚钝，尝试了医书上的几种方式，都未曾将他唤醒，还望老师替弟子解『惑』。”

“内门执事堂的长老？”门开来，里那人走出，是个蓄了长须，满面红光的中年人。他令春凳飞入，搭手，为此人把脉。

半晌，他凝眉不解：“症状，有些像离魂症。”

“离魂症？”弟子沉『吟』未决道：“可是老师，弟子猜此人半夜曾醒来活动过，不是一直昏睡未醒。”

大师傅肯地说：“便是离魂症的一种症状了，醒了，却没有完全醒，我有一味丹方或许可以救他，那女长老叫什么？可曾说了为何要救人？”

小弟子摇，拿出那女长老给的法丹：“她只让我等他醒了，便捏碎唤她过来，虽然剑修非我宗门之人，可女长老很看重他的『性』命，还给了我些灵石。”

大师傅一看法丹和灵石，知晓此事重大，便命弟子『药』田寻他需要的『药』材。

与此同时，容寂袖袍一卷把他带到了后山无人的山间溪流处，再一松，古遥看周遭，是一幽静的山谷，溪流潺潺，阳光照在水面上，闪着碎光，不知水里有什么，那碎光异常『逼』人的耀眼。

容寂左手托着小狐狸，右手从溪流中捡起一块足够好看的无『色』琉璃，不知是送给他，还是给他看，捏着小珠子的右手伸向他。

可古遥心里记挂着紫袍女子与自己的赏金，不肯领情，他报复心重，连日怨念一拥上，在那手指伸过来时，倏地狠咬了一口，尖尖的牙刺破男人的手指，一股甜腥钻入口中——

容寂对他未曾设防，一被咬了手，流了血，虽不疼却也皱眉，低凝视住他。

男人的血『液』浸入喉咙。

——“咚咚”。

古遥听自己的心脏在巨响，好像随着那滴血的涌入，也涌进了股汹涌神秘莫测的暴躁力量。

古遥难以自制地朝他凶狠地呲着牙，眼底含着强烈的攻击『性』，猛地扭从他掌心跳，容寂指尖微光一闪，法术将他住。

小狐狸在半空中，不受控制的，仰从喉中发出低低的威胁吼。

容寂手指流的血止住了。

从未有人伤过他，吃他的血，所以容寂也不知会发生什么，看好像激发了小狐的凶『性』，容寂便在自己的储戒里，随手找了一张符箓，盖在了狐狸脑袋上，轻说：“好了，别凶了。”

古遥瞬间止住了所有动作，可眼珠子还会动，眼里凶『性』不减，牢牢盯着容寂。

容寂心自己是不是用错了符，又重新找了一张出来，贴在小狐狸的巴上。

小狐狸眼里的兽『性』退化了，可眼前视线也变得朦胧模糊，画满了圈圈。

在他晕过那一瞬，几乎是同时，容寂伸手将他接过，抱在怀里。

动作本能一般，有未知的事在那一『操』控了他。

容寂将他抱起，小狐狸闭了眼睛，动也不动地躺在他的臂膀里。他低注视着小狐狸，过了好一会工夫，容寂听自己轻微的叹息。那好像属于他，又仿佛不属于他。

一盏茶过后，一人抱着一狐回到三辰殿。

容寂将他搁在一团足够柔软的垫子上，自己坐在旁。说是坐，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软垫上侧躺着的小花身上，根本无法静心来修炼。

他不懂种情绪，低看一眼自己的手指尖。

指腹没有伤口，可确是被咬了一口，那一刺破的鲜血涌动如此切。

容寂记得，不是他第一次咬自己了。

回还咬出血来了。

小家伙……

容寂扫过他微微蜷缩的身躯。

……自己能拿他如何？咬回么，自是不可能的。

可他毕竟伤了自己，要给点教训是。

容寂抬手，指尖未带半分力道，缓缓点过，像是要戳他脑门一以示教训，可手指到了半空中，又悬未决地停。

半晌，容寂的用手指戳了他脑袋一，但也从指尖输送了些许灵力过，他记得小家伙，以前最爱趴自己怀里吃他灵气。

么着，那小狐狸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是他喜欢的灵气！他于沉睡之中伸展两只前肢，将那灌入的灵气始作俑者——容寂的手，抱在怀里。

容寂愕然，感受到那柔软蓬松的温度，轻轻抽了一手，却没能抽回来。

或许将他当成什么人了吧，古遥将他的手抱得很紧，仿佛要『揉』进自己的皮『毛』与身体，『毛』茸茸的巴，不自知地蹭了蹭人类的手腕。

同时，化身狐体内，也悄然发生着一些变化，激发了他凶『性』的血『液』，也带来了无穷的灵力，浸入他的四肢百骸，古遥沉睡着，却也在运转修炼，将点滴却骇人的灵力化作修为。

病床旁，青竹山大师傅将独家炼制的丹『药』，塞进床上病人的口中：“我秘方，『药』到病除，包他两个时辰内必会醒来。”

两个时辰过了，病人还没醒。

小弟子扭看向他：“大师傅，他还没……”

天『色』已暗，大师傅咳了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放话说：“吃了我味『药』的人，最迟明日就会醒来。”

那医修小弟子点点，很信任大师傅的话。入夜后，关了门，他回到自己的医舍歇。

夜深人静的青竹庐舍。

“嘶、嘶嘶、嘶……”

古遥耳边浮扰人清梦的动静。

小黑蛇叫不醒他，爬上他的脑袋，用蛇尾在他脸上扇了扇。

“嘶！嘶！”

他还是不动，小骨郁闷地游床，饿着肚皮钻进附近的『药』圃，他也不管好不好吃，什么味道，只要不是蘑菇就行，于是一路搜刮过，蛇身游过之处，『药』圃寸草不生。

搜刮干净了，他也差不多吃饱了，缩回了古遥衣袖里。

翌日晨。

天还未亮，晨起准备浇水的弟子，一到仿佛强盗过境的『药』圃，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般，抬手『揉』了『揉』。

眼前一片荒芜。

他惊恐地张大了嘴。

“不、不好啦——大师傅！不好了不好了！”

他一大喊，喊醒了医舍里睡觉的其他弟子，也喊醒了昨夜苦翻医书研究离魂症的大师傅。

“吵、天还没亮吵什么？！”

“不好了大师傅，『药』圃、『药』圃完了……！”弟子到他门前来敲道，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哭腔，“都没了，除了三花菇，什么都没了……”

“什么没了？！『药』圃？”他立刻坐起身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冲开了门。

随着越来越多的弟子起床，外面渐渐变得嘈杂起来，营了百年的『药』圃，有些灵草要栽种几年结果，有些要数十年，还有一些百年开花的，在统统被没人『性』的连根刨了，除了一种略带毒『性』，叫三花菇的黄阶灵『药』，什么也不剩了。

还好正珍贵的『药』材，都在内门，可也不算小损失。

“是谁？？！！”

一痛心疾首的大吼响彻望霄宗外门，护宗阵法颤动，惊起一串飞鸟。

地上的蚂蚁爬出洞来，又被一吼得缩回洞中。

古遥一惊醒，『迷』茫之中慌『乱』不已地望向四周：“怎么了，谁怎么了？”

“嘶嘶……！”小骨从他领口钻出来，好不高兴地绕着他的脖子转圈。

古遥痛欲裂，嗓子里塞满了恶心，好像有人趁他睡着时，喂他吃了许多难以入口的东。

他稍一清醒，量四周环境，和钻到他领口，兴奋朝自己嘶嘶的小黑蛇对视。

自己是……

回到本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