缱缱卷耳

《缱缱卷耳》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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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知道自己接手的班级里有一个中考状元的时候心里不是没有喜悦的,说没有野心也是骗人的。她教学能力出众,管教学生很有一套,接触到这个懂事得体不争不抢的女孩子后,唐丽就萌生了一个念头——这一届的珒市高考状元,必须在她班上。

然后就是家访——入学前每个学生都会被家访,可唐丽对这个学生的家访热情一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所以在她看到初次见面的女学生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间十几平米的顶层阁楼门前,礼貌地向她道歉说“对不起老师,我家有点小”的时候,唐丽那颗被青春期熊孩子们炼化得百毒不侵的心,轻悄悄地被刺痛了。

她学生的母亲——一个很瘦但看得出来健康时一定很漂亮的女人——吃力地要下床来招呼女儿的班主任,还没动就猛咳起来,学生赶紧折进屋去给她顺气倒水,唐丽也连声说不用,好半天才平静下来……进了屋,她两眼就摸清了这个家的状况——没有男主人,母亲生病卧床,家境贫寒。

于是什桉越出色、越懂事、越一声不吭,她就越心疼。可她是老师,不能在明面儿上偏疼优等生,也怕什桉心里有负担。

什桉低眉低眼地答:“还好,谢谢老师。”

一个不擅长轻声细语,一个不擅长回应关心,唐丽给她假条签了字,添了句“天气冷了,让你母亲多注意身体,千万别感冒”,就准备放人。

任强这时候说累了,端着杯子溜达过来打水喝,瞥一眼俩人,嘴里“哟”一声儿,说:“唐老师,看儿媳妇儿呢?”

唐丽、什桉:“……”

等什桉一走,唐丽对任强正色道:“任老师,下次不要在学生面前说这个了,影响不好。”

唐丽不仅能怵学生,在同事里也余威犹存,任强嘿嘿应着,端着水杯走了。她板着脸低头批作业,心思就那么顺着任强的话发散了——她确实有个刚上大学的儿子……

什桉捏着假条回教室。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陆判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迎新晚会,那是导致他们之间目前为止一切纠缠的根源,可刚刚任强的话让她终于想起来——早在初三暑假,她就见过陆判了。

和一年多以前那个模糊的身影一重叠,什桉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陆判又长高了,也更结实了。

脾气还是一样的大。

不知道陆判还记不记得她……还是说,他早就认出了自己,所以才会那么说——“为什么不记得我”?

她把那段时间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遍,发现自己或许,可能,不止在迎新晚会上得罪了他。

不过迎新晚会上的他,一定和她一样没有认出对方。

是了,是这样。陆判本来没认出她的,自己被迫管了他一回,才让他想起来不久前的暑假也曾有一个人这样“凶”过他,两相对照凶手极度吻合——遂打击报复。

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什么他看她不顺眼,为什么说话总是不客气——好像他们认识一样。

她回想起在卷耳外面巷子里少年那句嘲讽的话,以及他固执地、不止一次地对她说“我叫陆判”……原来他们真的算得上认识。

很早以前,他们就认识彼此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呢……就算是她忘记了,陆判就捏着这个,想要她做什么呢……她那个时候,也并没有很给他好脸色。

陆判说得一点没错,她对他那么坏,他有理由这么对她,甚至不这么对她才不正常。他的一切为难她都觉得有据可依了,能够理解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完全对立的两件事呢?

眼看着“强行抱她”、“喂她吃饭”这几个大字又要在脑海里粉墨登场,什桉赶紧扼住苗头,坚定地走进自己班级。她把假条的一联放在学委桌上,回到座位投入题海,用做题来净化自己蠢蠢欲动的脑神经。

隔天中午铃一响,文静回头刚好看见什桉背着书包走,顺口问了句坐在附近的学委:“什桉怎么了?请病假吗?”想着什桉的身板,文静有些先入为主。

“不是,带她妈去医院。”

张可儿说话声音不小,半个班都听到了,文静脸一热,“啊?你……你这样把别人的私事说出来不好吧?”她只是担心什桉是不是不舒服,不是的话说句事假就行了,怎么直接把什桉写在假条上的请假事由大剌剌地公之于众呢?她觉得这样不好,还有点尴尬。

张可儿:“不是你问的嘛?”

“我……”……好像是她多嘴了,什桉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怪她啊……她懊恼地看了眼那张干净的课桌。

张可儿没继续理她,站起来和一群女生们吃饭去了。

一旁的钱松也捞住沈悦的肩膀,提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班长:“走吧,再晚点没饭了!”

……

赶回家接了江月,她们在街边拦了辆的士直奔市一医院。她节俭惯了,但从不在江月的事上节俭,况且江月的身体也不允许她像她一样去挤公交。

不论哪个城市,医院附近堵车似乎成了约定俗成的常态,出租车好不容易在路边找了个缝隙临时停靠,后面就等不及地按喇叭了。什桉和江月没耽搁,迅速下车向医院门诊大楼的方向去了。

现在不管大小医院就诊流程都渐渐转向电子化,以前看病是人工窗口排队挂号,现在都是提前在网上挂,挂上了再来医院取号。科技给社会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老一辈的人带来了麻烦——不会上网的要凌晨赶来医院抢当天窗口少得可怜的号源,不识字的还必须找个年轻辈儿领着。

也不知道是病人多还是家属更多了,放眼望去比商场还要热闹,全是黑乎乎的脑袋。

江月戴着口罩坐在等待区等了一刻多钟才见女儿从人群里出来,领着她搭电梯到五楼呼吸科特需门诊处。

特需门诊不像普通门诊那样动辄成百几千的患者,可大半天下来,也才看到第十六个。

什桉一边抽空写试卷,一边想着晚高峰赶回去打工而不迟到的可能性。江月凑过来刚要开口,猝然一阵急促剧烈的咳嗽,苍白的面颊逐渐涨红起来。

周围的人被动静引得看过来,什桉无暇顾及,她低低地喊了一声江月,帮江月顺着气,“怎么咳得这么严重!”

江月摆着手想说没事,可说一个字咳一阵儿,什桉急忙跑去找饮水机。

女儿一走江月就不再抑制,拘搂着背狠狠咳了起来,仿佛咳尽了就好了似的。颧骨凸起的双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一声声的即便在患者如云的医院也显得过分严重。

江月拿纸巾捂着嘴,喉咙口的氧意好一会儿才减弱。她发了会儿呆,将纸巾揉起来攥在掌心,起身丢进垃圾桶。等什桉端着温水回来,她已经恢复了正常,喝着水问她:“桉桉,我们几号?”

“……二十一。”什桉担心她的症状,握着江月枯瘦的手看她,“妈,我不在家的时候也这样吗?”

“没有!”江月笑起来,眼角的褶皱深刻又柔软,“就是喉咙有点痒,医院里细菌多嘛。”她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很好。

什桉直勾勾地看着江月,直把盯得她不自在了才开口:“妈,不舒服要跟我说,要跟医生说,不要瞒我好不好?我会生气的,我真的会生气的。”

江月内心苦笑,只得连连点头。

三点半过,叫号屏提示江月候诊。什桉把卷子收起来和江月一起进了就诊区。

市一医院什桉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些焦灼。或许是江月刚刚的样子吓到她了,又或者是来自于医院本身带给她的压抑感,哪一个都让她格外重视起这次的复查。

什桉上初中时江月开始频繁生病发热,检查说是肺炎,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后来什桉把学习以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照顾江月上,江月慢慢好转了,就一直吃着药定期复诊,在家休养。

何医生就是那个时候起江月看的医生,六十多岁的主任医师,记得江月的病情,十分尽心尽力。

“何医生好。”什桉扶着江月坐下,自己站在一边。

何医生应了一声,问了两句近况就开始做听诊和问诊。

什桉一眨不眨地看着何医生的动作,生怕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凝重的神情,她没有替江月回答任何医生提出的问题,静静地听着江月说话。

“最近咳得厉害一些,不过不太经常的,往年这个时候也这样……”

“可能是天气干,有点胸闷,咳嗽的话会有点疼……”

“总觉得身上没劲儿,喘不上气……”

何医生没有再问,把听诊器拉到脖子上,笑着对什桉说:“先拍张CT吧,拍完拿过来给我看看。”她划完卡递给什桉。

拍张CT吧?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然后检查出了肺炎。

什桉的下颚微微抬着,她扎着低马尾,一缕碎发落在紧紧抿着的唇边,显得倔强而倨傲,偏偏声线带了些难以察觉的不稳,她攥住手,说:“好的……好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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