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丰堰？

秦宵迅速清醒过来。他保持着自己现在的姿势，一边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平稳，一边将注意力提到最高，等待着消失已久的丰堰的下一句。

“自从我离开去探查周围之后，你们经历的所有事，都是发生在你们脑海中的幻象。”丰堰似乎已经想了很久该如何说这件事了，秦宵一出现它便语速极快地讲了起来，“这些都是因为某个关于超能力觉醒的实验，其实你们已经在五角馆内停留了三个月以上了，那些他们不希望你们记住的东西，都已经被他们删除了！”

“我没办法进入你的脑海和心灵世界中，只能寻找你‘真正醒来’的空隙，这是我的限制！就在刚刚，我听见了他们的计划，因为你们离开了五角馆，再过十分钟，他们就会‘唤醒’你们，进行相关的修正，这个就是我们的机会，届时，你一定要跟他们四个人在一起，在感受到‘扭曲’之后，就集合所有人的力量，用禹如真的火系异能攻击前方！”

“千万不要把这个意思表现出来，他们一直都在通过监控看着你们！”

“等火系异能放出之后，不要管其他的东西，立即朝着没有人的方向逃跑。”

“那时我会将我保存住的两段记忆都给你，你应该就能理解我所说的话了——好，现在，睁开眼睛吧。”

“……”秦宵听从丰堰的话，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场景跟睡前没有任何区别，但秦宵相信丰堰，它是不会骗自己的。也唯有它所说的那些东西，才能解释自己关于异能，关于幻象二字的疑惑！

十分钟之后，他们会被“唤醒”？

秦宵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脑海里已经有初步的计划了。

他好像漫无目的一样，在自己的床前晃了晃，又在甲板上漫无目的地吹了一会儿海风，然后就走到了动力室。在禹如真特制的火种前稍微站了一会儿后，秦宵好像发现什么不对劲一样，露出担忧之色，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哥，你这么快就起来啦？蛋糕还没有做好呢。”湛星波脸上顶着奶油惊讶道。

“已经休息够了。”秦宵摇摇头，转向禹如真，“我刚刚醒来后，去动力室看了一眼，火种里的力量好像不太够了，恐怕得再做一个。”

湛星波不舍地看了看手上的打蛋器：“要不做完蛋糕再去？”

“还是谨慎为上，我们先过去看看吧。”谢问兰看到秦宵脸上的担忧，替他说出了想说的话。

秦宵和谢问兰的话，雷兰塔自然是赞同的，他走过去，替湛星波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说道：“嗯，当然可以，我们洗洗手就过去吧。”

湛星波最听“大哥”的话，当下不再有其他顾虑：“好吧好吧，我们现在就走！”

四个人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跟着秦宵去了动力室。

秦宵一直都在心里读着秒。一直以来，他都是跟钟表相伴的，白天看着齿轮与指针，夜晚，亦听着周围钟表的声音入睡，他的心脏的跳动，都快与表的走秒声相重合了。现在，即使是陌生的躯体中，没有任何参照，他也依靠着那些陪伴着钟与表的日夜，精准无比地读着那六百秒。

走到动力室之后，还有半分钟，就到十分钟了。

五个人已经毫无破绽的走到这里，并且即将汇合众人之力，使用异能。再往后的东西，他就无法再精确的掌握，只能靠同伴们了。禹如真很聪明，她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他们已经一起经历过三个月了，只是记忆被清除，才以为只是短短几天。

这就是他心中对这几个人信任的来源吗？

……那么，就让他看看，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吧！

汇聚了五人之力后，禹如真深吸一口气，准备制作新的“火种”。

十、九、八……

众人的力量在少女的手中，汇合成美丽的火焰，灼灼地燃烧着。

七、六、五……

“禹如真，”秦宵突然喊了她的名字，毋庸置疑、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立即攻击前方。”

“啊……”听到这样的话，禹如真稍稍愣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思绪所能到的最快考虑中，她好像听到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听他的。”

于是她没有犹豫，立即将那半成型“火种”中的所有能量，全部朝着前方引燃！

“砰！！！！”

火焰向着真正的现实轰去——

时间的叙述，倒流回到某个时刻之前。

那是一段被共同忘记了的记忆。

全然漆黑的密室里，响起一个冷而清越的女声：“只剩五分钟的安全时间了。阿越，你的情况怎么样？”

另外一个声音在旁边回答了她的话：“他还没醒，应该快了。”

“好，我知道了。对了秦宵，你也要小心一些，他们的力量远在我们的想象之上。”女子的声音里带着同样的关切，她思索一下，嘱咐道，“嗯，我觉得，他们很有可能会意识到你的不同，所以……”

“我知道。在‘现实’里我不会再次使用了，他们应该只知道我能汇聚所有人的力量。”秦宵在黑暗中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真的是一个抉择。

谢问兰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如真他们三个都已经被带回实验舱了，这都是为了保护我们两个到这里，才会……我们一定要成功！”

“是一定‘能’成功。”秦宵的语气很平很淡，却带着无需质疑的确定，这样的笃定，让她不自觉安心许多，“这计划，是我们所有人一起定下的。不会出错。”

说到这里，他像是感受到什么一样，话语一顿：“季越醒了，你跟他说说话吧。”

“……好。”谢问兰一怔，点点头。

片刻后，一个与秦宵完全一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声音听起来很是虚弱，但他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的声音带上了点笑意，温柔地唤道：“问兰。”

谢问兰没有回应，但在黑暗中摸索着，慢慢将他的手握住了。

季越笑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问兰，我的‘适格程度’比你们想象的更低，恐怕下次再进入实验的时候，甚至进入实验之前，我就会死。”

他的话里……没有透出一点恐惧。

“……”谢问兰陷入沉默中。

片刻后，她带着痛苦与不甘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应该是没有了吧，”季越却不甚在意的样子，一如既往地调笑道，“不过呢，我一定会在临死前，为你们留下提示的。已死之人留下的提示，就算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应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冒险，进行清除。”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们做的啦。”

“不要用这种语气说让人感动的话啊！”谢问兰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她倾身向前，抱住了季越，“放心吧，我是不会忘记你的……就算被清除了记忆，只要我能再次回到现实，我一定会找回关于你的记忆，我不会再让你孤单的。”

“谢谢你。”虽然看不见她的面容，但季越能够感受到她心脏正激烈地跳动着。

这声音，是他不再孤单的证明。

“这几个月里与跟你们的相遇，一定是对我过去二十五年孤独的弥补。”

“我找到了所有繁华里都找不到的宝物。”

谢问兰正准备说什么，却听见了外面传来的猛烈碰撞声。

“看来是没有时间了。”季越立即从不舍之中抽身出来，握紧谢问兰送给他的那把钻石刀，“秦宵，我准备好了，我们按照计划最后一搏吧！”

秦宵的声音从季越的身体里传来：“好。”

作为计划的定制者，他的态度比季越还要淡定得多，即使外面的撞击之声越发激烈，他的话依旧是不急不缓的：“不要着急，我一直都在读秒。”

他出来了，虚弱的季越便放开了谢问兰，退回到身体中，尽力给自己节约力量。

“秦宵，也要多谢你。”季越在灵魂深处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只能依靠父母的废物公子哥，是你让我知道了，我还能做到这么多事，让我找到了这么多朋友……如问兰所说，我已经不再孤单啦。希望，你能早些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东西。”

在流逝的时间里，秦宵专心地给他和谢问兰读着秒，没有分出心力回答季越的话。

“我好像开始有点怕死了，不过，能够不孤单地死去，好像也没那么差啊。”

“零”的那一刻到来了。

季越在黑暗中发动了异能，将“自己”和谢问兰传到实验室主程序所在之地。

在谢问兰“创造”力量的帮助下，秦宵从那个拥有庞大身躯的主脑上取下了一个东西，又在空隙里给它安装了一个小到微不足道的零件。

在做完这些事后，蒙着面的“未知之人”收到警报，疯狂地从门外涌了进来，用他们不知真实样貌的奇怪武器，瞬间z制住谢问兰和秦宵。“他们”没有任何情绪的表达，没有对两人说出任何一个发泄的字，只是冷静无机质地绑住他们，把他们两个塞到了“实验舱”中。

很快，清除记忆的白光亮起。

“季越，”直到这时，秦宵的声音才姗姗来迟，无比坚定地响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