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夏天，是适合喝冰饮的时节。

一个容貌俊美无俦、神情淡漠的年轻男人走到了路边的小商店内，他身材高瘦，肤色有些苍白，与气质极其相称，走进只开着电扇的店内，好像带进来一股天然的凉意。

他摘下了自己的兜帽，向店主买了一瓶最便宜的冰冻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

“我看街上的年轻人都不买矿泉水，都买可乐和雪碧，你怎么就买这个。”丰堰口吻像朋友间唠嗑一样随意。

顶着顾千铮样貌新躯体的秦宵又喝了两口矿泉水，才吐出一口浊气，回答了它：“这种情况下，你不觉得其他饮料都很危险吗？”

“也是哦……”丰堰好奇的心冷却了下来，“但我还是想尝尝这些东西的味道。”

“不是说缘吗？有缘你会喝到的。”秦宵面无表情，语调却稍稍一扬。

“我们熟了，你都不拘谨了，你都会这样打趣我了。明明感情深应该更加关心我，爱护我才是。”丰堰用柔和的声音说出了撒泼打滚的感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秦宵很不解风情地轻笑一声：“别打岔了，我们还有‘任务’。”

据他们所知，八名征召者已经死去了四名。

第一个是因嫉恨杀死了室友的“水蜜桃汁”景秋明，第二个是李若、第三个是陈然，能力不明，皆被连风凌所杀，第四个是“雪碧”甄姣，同样死于连风凌手下，她的死促成了顾千铮参与进试炼。

但市内并没有因为四个“超能力者”消失而平静下来。

一切好像失去了秩序那样，各种奇怪的死伤案件频频发生，电视台内经常播报的新闻就是小心碳酸爆发，小心神色阴沉的陌生人。

碳酸爆发自然是连风凌的手笔，至于“神色阴沉的陌生人”……

秦宵怀疑，喝下饮料的人中，有一个拥有“操纵他人”的能力，他肯定也遭遇了什么事，然后开始变得“失控”起来。而且近几日，爆炸事件少了很多，连风凌好像刻意收敛了行踪一样，变得低调起来了，频频被报道的只剩陌生人杀人事件。

虽然顾千铮只说了追查连风凌，但秦宵不是个喜欢等着别人做好准备，上门来取的人，索性就先以现在的线索进行调查，看看能不能知道“操纵能力”是属于哪个人的。

出现之初，他就已经用顾千铮的电脑查过了自己所知的征召者名字。

目前活着的人：连风凌是个富二代，上过网络新闻，似乎背景很神秘，李锐没有特别的消息，有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至于“时丰羽”、“顾千铮”……查无此人。

已死去的人：甄姣、李若的情况与李锐相同，景秋明是某大学系花，陈然是个普通的警察。

他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至于顾千铮……他则完全没有管秦宵去做什么，兀自恢复了以前那种生活，除了秦宵出现后，他就不用出门买菜了这件事之外，他的生活跟以往几乎一样。不，可能也是因为不用出门买菜了，顾千铮晚上散步的时间变久了。

秦宵还跟过他一段时间，发现他的确是在慢悠悠地巷子里晃着，其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

这种行为被丰堰评价为提前过上老年生活。

“也很有可能是那个能力者前几天就已经撤退了。”丰堰心下也考虑着，一边还跟着秦宵的目光四处看，试图发现人群之中被隐藏的超能力者。

说起来，之前在司流的世界时，他们也曾经去城里的小镇上收集情报。

不过那时候他们打听的都是，江湖上耳熟能详的大人物，这种事情大多不会被隐瞒，大部分高手是什么门派的武学、手上的武器叫什么，几乎都被人打听出来了。现在嘛……持刀伤人者都被抓起来了，秦宵又不想代表顾千铮联络楼镜，他们就只能像个私家侦探一样，到处溜达晃悠了。

特别是，秦宵还不太擅长跟人交流，经常出口惊人、或者是把人家想说的话都堵住了。

不到现代他都没发现这点，丰堰恨不得亲自上场跟目击者进行亲切交流。

唉……丰堰叹着气，脑子里又开始混乱起来。

“碎片是最重要的收集目标，但是这半片在顾千铮手里，咱们又得听他的话，去找连风凌把他干掉……除了连风凌这个破事，还有那个疑似能控制他人的，”它为自己整理着思绪，突然感慨道，“我倒是毫不怀疑你会干脆利落地干掉连风凌。这种坏蛋死有余辜。”

“……”秦宵也对此非常确信。

因为多年的真实梦境，他早已是对杀与死失去了敬畏心的人了。坚持着忍耐着，只是因为不甘自己就此被梦境吞食，只是因为依然存在某个约束。

杀死作恶之人……他的心中没有任何负担。

“我有跟你说过缘的吧？”它又忽然问秦宵。

“说过。”这也算老生常谈了吧，秦宵对这个话题还是很熟悉的，丰堰和赵珩都跟他谈论过。

然后丰堰就说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提议。

“‘超越现实’那半块碎片还用不了，但是我一直都带在身上，它现在也还在你的灵魂里。”它所说的，让秦宵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些回忆在他的心中还很鲜活。

丰堰当然知道他的感觉，它轻松地对着秦宵笑了一下，等他回忆完了，才继续自己的话：“要不咱们试试赵珩的方法？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头绪，不如同时说一个方向，就往那边走，一直往那边走，看看缘的指引下我们能遇到什么，怎样？”

它比起以前紧张兮兮的样子也随意了很多啊。

秦宵半晌没有回答它的话，然后……

“左边？”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左边……左边一路走到底，是个枪术俱乐部。

“嗯，难道是让我们调查俱乐部的会员，里面必然有一个超能力者！”丰堰似模似样地分析道。

至于秦宵，他正准备回答时，已经看到了缘的牵扯究竟是多么强大的存在了。

好久没出门的顾千铮和楼镜从俱乐部里走了出来。

里面的确有一个“超能力者”。

楼镜看起来有点心不在焉的，跟顾千铮道了别，就一脸恍惚地往旁边走。

顾千铮可能是早就看见秦宵了，他把手插进口袋里，丝毫没有避开秦宵的意思，他甚至悠闲地走到了秦宵的身边，像遇到认识的人一样，寻常地与他攀谈起来：“这么巧，你也在这啊。”

“嗯。”秦宵把兜帽拉低了点。

没想到自己出去了几天，他跟楼镜就这么要好了，竟然一起约着玩？

路边匆匆而过的行人，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感觉到这两个人身形相似，稍微扫了一眼，就从两个人身边路过了。

“去我家坐坐？”顾千铮脸上勾起一个笑。

多亏了他是会演的人，否则两个人就要面面相觑，不知所措了。

秦宵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当然，难得见一次面。”

于是，看起来心情不错的顾千铮，和毫无所获的秦宵，一起往“家”那边走去。

虽然一直都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但秦宵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自己的性格，实在是与顾千铮太过不同了点。在他身体里待的那几天，也算让秦宵知道了，顾千铮是个神秘的人，心中藏着很多秘密，他的个人能力似乎也很强，秦宵这样不善隐藏的人是完全不可能隐藏住自己的不同的。

秦宵甚至怀疑，顾千铮第一天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第二个他”了。

他的神秘，是与赵珩完全不同的那种神秘，一个是性格温和，静水流深，一个则是……秦宵想起了顾千铮独自一人“许愿”时，忍不住流露出的疲惫。

大概是有点心灰意冷的那种感觉吧。

到“家”后，像双子一样的两个人脱了鞋，洗了手，其中，顾千铮慢悠悠地坐到了沙发上。

“你似乎有很多东西想问我，”他朝秦宵轻笑了一下，然后微抬起头，忽的眼神一变，直直地落在秦宵身上，“不过，我要做先提问的那个人了。”

秦宵一颔首，坐到了他的面前，作出一幅洗耳恭听的姿态：“问吧。”

他面色冷淡恍若古井，顾千铮亦是眼神冷锐，周围顿时凭空生出了一种剑拔弩张的对峙感。

“你是祂派来的？”

顾千铮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且含糊无比的问题。

秦宵挑了挑眉，对于这种模模糊糊的问题，他向来是不吝于第二次提问，以免两个人完全不在同一个调上的：“这是什么意思？”

“……”顾千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抿着唇，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这样的态度，倒是让秦宵懂了一点他的意思。秦宵挪到了他的旁边，伸手抓住了顾千铮的手腕，用神识将自己的话传到了他的心里：“不方便说？在心里想着对我说的话，我能听见。”

顾千铮抬起头，诧异地看了过来。

好半晌，他的声音，才低沉的从那边传了过来：“你不是神明派来的监督者？”